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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再以此威胁他,或者牵连他的家人。
宁致远仿佛毫不在意地如是想着,九游和宿玉衡却能从他紧攥着婴儿车推手的手指间洞悉他的内心不算多么平静。
不知不觉间,九游已经停下了和宿玉衡插科打诨的嘴,歪头将下巴贴在宁致远的手背上,用平和的目光看着宁致远,试图给予宁致远最温情的陪伴。
再坚强的人,面对孤立无援的处境,都难以抗衡空费词说的彷徨与无能为力的愤怒,更何况宁致远一路走来,已经面对了太多的恶意。
孤儿出生,十七岁兼职时阴差阳错地被推入娱乐圈,因为性子倔不肯接受一些黑暗面,被排挤雪藏长达八年。
二十四岁那年临时被临时拉去参加综艺,终于迎来转机,可红不过半年,他就被尝到甜头的公司又一次塞进选秀节目,却被恶意剪辑、黑幕逼退赛,被网暴三年。
沉浮挣扎十一年,似乎放下所谓坚持的人大多都已功成名就,他却死死守着一条底线,收获了一纸龙飞凤舞地飘着抑郁状态、焦虑状态的检查报告单。
如果说宿玉衡的人生是一本被恶意写毁的烂尾小说,那么宁致远的人生就是被肆意剪裁的悲情虐文。
要不是宁致远始终清醒,没把所有希望寄托于闯荡娱乐圈,一直努力学习争取奖学金,又四处参赛夺得桂冠,还在网上卖了几个自己开发的小程序,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在流浪了。
宿玉衡不知道那么多内情,但他早就从书房断断续续紧闭超过九个小时、宁致远的生物钟昼夜颠倒、九游总要充当闹钟叫宁致远吃饭的蛛丝马迹中,看出宁致远其实过得也非常不容易。
察觉到宁致远心情恶劣,他没有冒然开口询问,只和九游对视了一眼,就吭哧吭哧地疯狂倒腾小短腿,跟上宁致远无意间越迈越快的脚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鞋带。
他连忙和正要开口的九游摆摆手示意没事,快速蹲下系好鞋带,又站起身匆匆快跑冲向转头看过来的宁致远,却听宁致远忽然喊了一声小心。
猝不及防下,他踩到了地面上不知道谁撒出来的一滩水,往后倒时胸腔中的心脏砰砰直跳,眼神还是茫然的,却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坐在了个软中带硬的东西上。
宁致远赶紧推着婴儿车飞快走过来,从志愿者的鞋子上提溜起来宿玉衡,拉着小崽子上下检查一番,才和人道了谢。
志愿者却在看见宁致远的瞬间,忽然愣住了。
她怔怔地抱着个拖把,恍惚间听到宁致远说要给感谢费,连忙飞快地摇头,百般推阻,却在仓惶逃离后,又魂不守舍地趴在墙角望着宁致远的方向发呆。
远远地,她隐约听见那只羊驼正对着宁致远和小朋友嗯嗯叫唤,看见宁致远伸手揉揉小朋友的脑袋,牵着小朋友离开了宠物医院。
脑海里还不停回放着那滴汗珠从鬓角滑落,抚着利落的下颌线凝聚于下巴处,又迅速砸落的画面,明明悄无声息,却如惊雷般在她的心头炸出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无需近观面貌,无需再次确认,她就知道,刚才与她擦肩而过的,是她默默支持了六年的宁致远。
那个曾经听到粉丝发牢骚就立刻直播为粉丝讲题、鼓励粉丝追逐梦想的宁致远,那个面对全网嘲、毅然决然地揭露节目黑幕并淡出大众视野的宁致远,那个去过她爸爸经营的农家乐、还为她爸爸拍过照的宁致远!
她有些颤抖地掏出手机,想发表一下巧遇偶像的激动心情,但想到之前那场可怕的网暴,她删删减减,斟酌了又斟酌,还是把那条分享尽数删除了。
星星本就该在宇宙中自由运转,能被它的光芒笼罩已是万幸,何必以爱为牢,囚之于高墙下,逼其陨落。
何况宁致远曾教会她要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如今她也该替宁致远守护住一片安宁和谐的乐土。
如是想着,听到带队人正高声地喊着自己,女孩立刻理了理身上的志愿者服,昂首挺胸地握紧拖把,迈着有力的步子走了过去。
步履起落间,她仿佛成了一个举着利剑踏上征途的将士。
已经走出很远的宁致远不知道自己已经二次和粉丝巧遇。
他正站在一家花店里,一句一句地跟花店老板描述着九游央他来买的歪脖子小树苗和跳舞草种子。
花店老板越听宁致远的话,表情就变得越发微妙。
他遇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客人,有要求苛刻的完美主义者,也有癖好特别的各路奇葩,但还真没遇到过照面就说要买花店淘汰的品种的。
这是生活过得太如意,想换个角度给自己添些乱,装点一下无趣的人生吗?
花店老板不理解,但花店老板尊重。
然后他就从一堆塞满了“垃圾”的袋子里掏出了宁致远要的东西,并且乐呵呵地附赠了两盆小仙人掌给宁致远。
毕竟这世道,这样的冤大头已经不多见了,要好好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