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保华深吸一口气,重新堆起笑容走到陈朝阳身边,语气带着十二分的关切:&1t;br“陈厅长,您看这食堂也参观得差不多了,这边人多嘈杂,油烟也大。
&1t;br您累了一上午,要不先回招待所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再向您详细汇报工作?”
&1t;br陈朝阳抬起眼皮,看了马保华一眼,目光平静,却让马保华觉得被看穿了五脏六腑。
&1t;br“我不累。”
陈朝阳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看着工人同志们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我心里踏实……”
&1t;br他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闲聊般的口吻问道:&1t;br“对了,保华同志。
&1t;br我刚才在筛选场,看到那些老人、妇女,还有半大的娃娃,干着那么重的活,吸着那么重的煤尘。
&1t;br这都到饭点了,怎么没见她们来食堂吃饭?矿上……是怎么安排她们伙食的?”
&1t;br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马保华耳边炸响。
&1t;br他支吾着,脸上的肌肉僵硬,冷汗几乎又要冒出来:&1t;br“呃……这个……厅长,她们……她们不算正式在编工人,是……是临时性质的家属工,按……按规矩,食堂……食堂不……不管饭的。
&1t;br她们都是干完活自己回家吃……”
&1t;br“临时工?不管饭?”
陈朝阳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空气中。
&1t;br他看了一眼窗外那片被煤尘笼罩的筛选场方向,又看了看食堂里暂时还能见到油花的工人们的饭碗,最后,目光落回马保华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
&1t;br他没有愤怒的指责,也没有进一步的追问,只是轻轻点头……&1t;br然后,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打饭窗口,看着那队伍越来越长,看着窗口里炊事员打菜的动作似乎变得越来越“节省”
,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对马保华,也像是对自己说:&1t;br“哦,是这么个规矩啊。
没关系,我不急。
我再坐会儿,再看看。”
&1t;br这句话,彻底堵死了马保华任何想把他支走的企图。
&1t;br陈朝阳就是要坐在这里,亲眼看着这顿精心粉饰的“盛宴”
如何因为原形毕露而难以为继,亲眼看着那些为“三个百分点”
贡献了健康甚至寿命的人,如何被一句轻飘飘的“临时工不管饭”
排除在这短暂的“温暖”
之外。
&1t;br这无声的等待,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批评都更具批判力量。
&1t;br马保华僵立在旁边,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火上煎熬。
&1t;br这顿临时装扮出来的“盛宴”
,恰恰证明了平时的伙食绝非如此。
&1t;br马保华等人越是欲盖弥彰,就越是暴露了他们的心虚和对上对下两副面孔的做派。
&1t;br陈朝阳心中已然明了,他不需要在这里掀桌子。
&1t;br这虚假的炊烟,已经让他看到了比筛选场更深的虚伪。
&1t;br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听马保华苍白无力的解释,是拿到确凿证据,是推动真正、能改变这些人命运的行动。
&1t;br“去办公室。”
他对马保华和孙福山开口,语气不容置疑,&1t;br“现在,我要看筛选场的出入库记录,看补助放的明细。”
&1t;br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听汇报,是行动。
&1t;br通往矿部的小路与矿区主干道的喧嚣脏乱截然不同。
&1t;br路边竟栽种着两排高大的杨树,虽然叶片上也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煤灰,但终究带来了一片难得的荫蔽。
&1t;br树木之后,是一栋独立、红砖砌成的二层小楼,与远处低矮的工棚和厂房相比,显得格外醒目和气派。
&1t;br陈朝阳的脚步在楼前略微停顿,目光扫过这片与矿区格调格格不入的绿荫和相对整洁的小楼,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1t;br“保华同志,你们这办公地点,位置选得不错,清静是清静,就是离一线工人同志们,远了点。”
&1t;br这话语里的份量,马保华如何听不出来?&1t;br他脸上那原本自然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闪过一丝尴尬,随即便被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覆盖。
&1t;br他赶忙上前半步,语气不再是从容的解释,而是带着一种辩解:&1t;br“陈厅长明鉴,您这一说,真是……一针见血。”
他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局促,&1t;br“这……这楼是解放前留下的老底子,敌伪资产。
&1t;br咱们接管后,当时考虑……考虑一是节约,维持原样能省下一大笔修缮和新建的费用;&1t;br二来……二来这个地方它原本就是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