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制造出被野兽袭击的假象,能瞒过一时,但像这样大规模的、动用骑马的民兵进行拉网式搜捕,会放过任何一丝疑点吗?他们会像篦子一样,将可疑区域反复梳理,直到找到确凿证据,或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窜上了头顶,让他手脚发麻。父亲谢广安的拒绝,那份基于军人直觉和对形势清醒认知的决绝,在此刻得到了最残酷、最血腥的印证。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这样毫无尊严、如同牲口一样被追捕、被殴打、被拖回去承受更严厉惩罚的结局!他是怕连累子女也卷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民兵们将捆得像粽子一样的逃犯粗暴地横架在一匹备用马的鞍前,如同放置一件货物。为首的民兵扫视了一圈空旷的四周,那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每一丛枯草。廖奎将身体伏得更低,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幸运的是,距离和隐匿术起到了作用。民兵们并未发现他的存在。他们调转马头,带着他们的“战利品”,蹄声嘚嘚,很快便重新没入了那片桦树林,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荒原上,只剩下风的呜咽,和泥泞中那片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残留着挣扎痕迹和点点暗红的土地,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悲剧。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最后一丝血色也被浓重的暮霭吞噬。天地间,迅速被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灰暗所笼罩。
廖奎依旧伏在草丛中,久久没有动弹。
他不是害怕被发现,而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巨大冲击带来的震撼,来重新评估他所面对的现实,来……重塑他那几乎被这血淋淋的现实击碎的计划。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站起身,掸掉身上的枯草和泥屑。他的脸色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动摇后,却重新凝聚起光芒——一种更加冷静、更加坚韧、也更加深邃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民兵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第七农场大致所在的方位,最后,目光投向前路——红旗岗农场。
路,还要继续走。
只是,他脚下的路,似乎因为这片血色黄昏的洗礼,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艰难了。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表情,迈开脚步,朝着马车前行的方向,快速追去。身影在苍茫的暮色中,显得孤独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