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廖奎和谢技术员咋这时候回来了?”
“看着脸色不太对啊,是不是出啥事了?”
“谢技术员那样子,我看着都心疼……”
红星公社,这个廖奎的根,谢薇曾付出过汗水的地方,以其独有的、质朴而温暖的方式,接纳了这对从省城风雨中归来的倦鸟。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归来的喜悦。
李主任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粗糙的木桌上放着两杯冒着微弱热气的白开水,氤氲的水汽在沉默中缓缓升腾。廖奎和谢薇并排坐在靠墙的长条木凳上,李主任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桌后,手指间夹着一根卷好的旱烟,却没有点燃。陈卫红挨着谢薇坐下,一只手紧紧握着谢薇冰凉的手,仿佛想借此传递一些力量。闻讯赶来的老王头,则闷不吭声地蹲在门槛边,吧嗒吧嗒地抽着自己的烟袋锅,浑浊的眼睛不时抬起,扫过廖奎和谢薇的脸。
门外隐约有社员好奇地张望,但被李主任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说吧,奎子,还有谢技术员。”李主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省略了往日里或许会带的几分亲切调侃,直接用了更郑重的称呼,“到底出了啥事?你们这趟回来……我看着不对劲。”
廖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侧头看了看谢薇。谢薇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苍白的脸,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全然交付的信任。
得到她的回应,廖奎才转回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李主任、陈卫红和老王头关切而探究的视线。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
“李主任,陈姐,老王头,”廖奎依次看过三人,语气沉稳得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我们这次回来,是来跟大家告别的。”
他停顿了一下,感受到身旁谢薇的身体瞬间绷紧,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继续道:“她父亲,省军区的谢广安政委,被定性为犯了严重错误,和她母亲一起,被……带走了。”
“什么?!”陈卫红失声惊呼,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向谢薇。
李主任拿着旱烟的手猛地一抖,烟丝洒落了几许。他脸色剧变,作为基层干部,他太清楚“被带走”、“严重错误”这几个字在如今这个年代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政治生命的终结,甚至可能危及人身安全!老王头蹲在门槛边,抽烟的动作也停滞了,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他说得冷静,但听在三人耳中,却感受到了当时那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和两个年轻人被迫迅速成长的无奈与决绝。陈卫红看着谢薇,眼圈瞬间红了,紧紧攥着她的手,喃喃道:“苦了你了,小薇……”
李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终于将手里的旱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更加晦暗。
“这还不算完。”廖奎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冷意,“我们结婚后,在省城买了处小院,想暂时安顿下来。但谢薇父亲军区里,另一个之前提亲被拒的人家,那个叫张伟的,怀恨在心。他不敢明着来,就雇了几个混混,半夜朝我们院里扔点燃的浸煤油的布团,想烧死我们。”
“天杀的!还有没有王法了!”陈卫红气得浑身发抖。老王头更是“噌”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握着烟杆的手青筋暴起。
“幸好我们警觉,发现得早,把火扑灭了,但院门和窗棂都烧坏了,没法住人。”廖奎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寒光凛冽,“我们知道,省城是待不下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前三位可以说是他在红星公社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抛出了最终的,也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消息:
“结业分配的结果下来了。因为谢薇父亲的问题,我作为直系亲属,省城所有的好单位都不可能留我。最终的分配地点是——”他清晰而缓慢地报出了那个地名,“黑龙江省,黑河地区,嫩江县,第五兵团,第三师,第七农场。”
他特意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谢薇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与坚定:“我们打听到,她父母,也被下放到了同一个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黑龙江省!黑河地区!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