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的积水已被清理,但潮湿的水汽和压抑的气氛仍未散去。
晋王司马烜随意地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仿佛刚才那场“水淹七军”
的戏码从未生过。
他打量着略显狼狈但眼神依旧清亮的张经纬,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张经纬,其实,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见见你了。”
张经纬心中警惕,面上却愈恭敬,再次躬身:“下官先前在晋州多有冒犯,冲撞了世子殿下,实属无奈,还望千岁海涵,莫要怪罪。”
司马烜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韩烨盘踞云州多年,拥兵自重,横行不法,连你那位岳父北侯皇甫长水,一时都拿他无可奈何。
你却以一个书生之身,借势用计,一举拿下水防营,扳倒了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那时起,我便觉得,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张经纬不敢居功,谦逊道:“千岁过奖了。
当时下官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侥幸成事,实属运气。”
司马烜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微微前倾身体,带着探究的意味:“正因为你当时只是一介书生,我才更加好奇。
难道李载贽门下的学生,个个都有这等翻云覆雨的本事?他那一套‘心学’,当真如此了得?”
张经纬心头一凛,立刻撇清关系,语气坚决:“千岁明鉴!
下官蒙恩师刘延之教导,乃是正经的官学出身,与那位李公及其心学,绝无半点瓜葛!
此天地可鉴!”
司马烜看着他急于撇清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船舱内回荡,带着几分嘲弄,也带着几分掌控一切的从容:“哈哈哈……不用如此紧张。
放宽心,在这里,你我说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他指了指四周,暗示着船舱的私密性。
“下官……”
张经纬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诶,”
司马烜打断他,随意地说道,“你并非我晋藩属官,不必一口一个‘下官’、‘臣’的自称,听着生分。
今日之事,你就当是……一个长辈,找你聊聊家常。”
张经纬从善如流,但依旧保持着距离:“是。
张经纬今日鲁莽闯入晋州,实只为寻回拙荆,并无意冒犯千岁虎威,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司马烜仿佛没听到他的解释,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张经纬心中最深的隐秘:“你的夫人,皇甫灵,她生病了,而且是妇科隐疾,药石罔效,对吗?你如今四处奔波,甚至不惜冒险,是在寻找一样传说中的东西——‘麒麟血’,我说的可对?”
张经纬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急切:“千岁……您……您如何得知?您可知道这‘麒麟血’的下落?!”
希望之火瞬间在他眼中点燃。
司马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我当然知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间奇珍异宝,皇室宗亲总归是知道得比常人多些。
只是……这‘麒麟血’乃天地灵物,非同凡响,岂是寻常金银可以衡量?你,打算出个什么价钱来换呢?”
张经纬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千岁肯赐药,经纬愿奉上全部家财,万贯之资,绝不吝啬!”
“万贯家财?”
司马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张经纬,对你来说,这点钱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
想要换取救命之物,得拿出真正的诚意来。”
张经纬深吸一口气,知道对方图谋甚大,他沉声道:“既然如此,经纬斗胆,请千岁开价!
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司马烜收敛了笑容,身体坐直,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张经纬身上,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他的条件:
“我,要你的‘军行’。”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经纬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军行,那是他一手创立,凝聚了无数心血,如今已渗透云州乃至影响更广区域的经济命脉,是他实现许多想法和抱负的根基,也是他未来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的挣扎,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给!”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微微颤抖:“只要能换到‘麒麟血’,救灵儿性命,军行,我给!”
这下,轮到司马烜有些讶异了。
他挑了挑眉,看着张经纬,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确认:“你可想清楚了?这‘麒麟血’虽传说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但毕竟虚无缥缈,能否真的治好尊夫人的病,尚未可知。
你确定,就要把这足以撼动一方经济的‘军行’,如此轻易地拱手相让?”
“确定!”
张经纬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眼中是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