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牛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沉重的牛蹄踏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出单调的“哒、哒”
声。
简陋的牛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摇晃,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张经纬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半靠在堆着干草的车上,看着两旁慢悠悠倒退的稀疏树木和田野,心急如焚。
“这牛车……真他娘的……有这么慢吗?”
张经纬忍不住抱怨,感觉自己的逃亡度简直像在爬行,每一次颠簸都像是在提醒追兵他们的位置。
赶车的贾大勇回过头,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努力挤出来的安慰笑容:“快了,少东家!
您再忍忍,马上就到东门了!
过了东门就安全了!”
“东门?!”
张经纬的声音陡然拔高,差点从车上跳起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猛咳,“咳咳咳……东门?!
贾大勇!
你脑子被驴踢了?!
从贾村到南门只有四十里地!
到东门要绕两个村子,足足六十里!
你这不是带我逃命,是带我兜风呢?!
缺心眼啊你!”
他气得直拍车板。
贾大勇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梗着脖子辩解:“少东家,您……您别急啊!
我是想着,后面有追兵,他们肯定以为我们走南门最近的路。
咱们绕远路走东门,出其不意,反而更安全!”
“安全个屁!”
张经纬简直要气笑了,“你能想到的,那群骑着快马的丘八就想不到?他们骑着快马,这会儿功夫兴许早就跑到南门,从城里穿过去到东门,那才用多少时间?!
估计这会儿,人家已经在东门扎好口袋,就等着我们这头老牛拉着破车慢悠悠地钻进去呢!”
他越想越觉得绝望,忍不住哀叹,“完了完了完了……那几个挨千刀的木头、二狗、大海、钱明!
平时挺机灵的,现在死哪儿去了?一点良心都没有!
都不知道来接应一下老子!”
他把一腔怒火转嫁到了失联的家丁身上。
贾大勇正不知如何安慰,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前方:“少东家!
快看!
前面……前面有人过来了!”
张经纬心头一紧,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道路的拐弯处,尘土微扬,两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
骑士身上的皮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
“完了!
被堵住了!”
张经纬头皮麻,嘶声喊道,“快!
大勇!
掉头!
往回跑!”
被捆成粽子丢在车尾的沈开阳也看到了骑兵,脸上瞬间爆出狂喜和扭曲的阴笑:“哈哈哈!
张大人!
天罗地网!
你今日插翅难逃!
这就是与我九君教为敌的下场!
束手就擒吧!”
他的笑声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然而,贾大勇还没来得及调转牛头,就听到身后也传来了密集如雷的马蹄声!
他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后方官道上,烟尘滚滚,一队数十人的披甲骑兵正如同铁流般汹涌而来,瞬间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少……少东家!”
贾大勇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狭窄的土路被彻底封死,老黄牛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不安地喷着响鼻,停下了脚步。
张经纬看着前后逼近的骑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黑。
他颓然地瘫坐在干草堆上,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皇甫灵啊,你特么对不起我,还没给我留个后呢……”
巨大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
贾大勇看到张经纬面如死灰,心中涌起一股悲壮的决绝!
他猛地从牛车旁抄起那把一直带着的锄头,跳到车前,像一尊门神般挡在张经纬面前,粗声吼道:“少东家!
您别怕!
大勇在!
我定护您周全!
想动您,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双手紧握锄头柄,摆出一个笨拙却充满力量的架势,怒视着逼近的骑兵。
张经纬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背影,再看看那把寒碜的锄头,简直哭笑不得。
他无力地呻吟道:“你……你出门就带了一把锄头?”
“嗯!”
贾大勇用力点头,“顺手就抄上了!
结实着呢!”
“太好了……”
张经纬捂着脸,声音充满了荒诞的绝望,“真是太好了……大勇啊,一会儿瞅准机会,你就地刨个坑,把我埋了吧。
好歹留个全尸,省得被他们抓去练成药人……”
他此刻是真觉得这主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