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上这些个家奴,遣之则为不仁。
大纛之书国号官名,倒是先祖的功业,违之又是不忠!
只这“忠、义、仁、孝”四字,便是妥妥的绑了那宋粲于这战旗之下,明知前路是个死字,亦是一个不可撼动。
心下暗然,且不说那听南,命如浮萍,漂泊无定,却也总好过那宋粲。
此女,尚有我龟厌和你宋粲与她个名份,送她个终身的托付。
你这可好,只这一展大纛,便是被人卖了命去!且不齿言一个名份出来。
这就好有一比啊,简直就是那人虐我千百遍,我拿那人如初恋啊!
他是你的白月光啊?值当你这般的不离不弃的?
想至此,心下便恨毒了那奉华宫中那位扮猪吃老虎的文青官家。
早知如此,怎会与那恶人一个非份之达,纵那无耻作出伤天害理之事?
却如今,又拿了这面纛旗赚了人去与他卖命!
且是想了,眼前便显出那官家的嘴脸。饶是一个恭顺谦卑,却堪堪的让人厌恶至极。
心下恼怒不过,且啐了一口,心中暗自骂道:
“厚颜!不过如此也!”
然,一声骂过,却又回想自家,便又是心下尴尬的苦笑一声。我还哪有什么资格说这宋粲?
还是看看自己吧。
茅山,一派上清大宗,落得一个师尊登仙,师兄兵解,人去太半,所剩无几也。且是为那“青眚”之事熬得个油尽灯枯。
即便如此,且是一个璇玑文卷,便又将他这散仙一般的人,去为那没脸没皮的官家殚精竭虑?
想了,且是讪笑一声,心道:命是如此,怎的还能心疼了旁人去?
然,细又想来,且是只为了官家么?
龟厌心下想了,又回眼看宋粲那槁项黄馘,须发蔓长。
哪还有过去初见之时那宣武将军的风采在内。
倒是那蔓生的须发间的眼神中,残存了些许不甘与哀怨让人看了心疼。
然,心下那句“道为何?”突然又撞入心怀。刚刚去想,却又是一句“何为道?”递次哐哐的砸在心上,让他一个无从躲避。
此问无可答,又不可答,却是一个可不答,一切如我持……
于是乎,便茫茫然丢了手去叹了一声。恍惚道:
“由你去吧!”
说罢,便高声叫了那听南:
“与我烧火!”
听南省事,便向那宋粲蹲了一福,乖乖的起身随了龟厌而去。
宋粲无语,愣愣的望了那龟厌背影,将那面纛旗满满的拢在怀里,紧紧的按在怀中。
惴惴之态,如同孩童得了旁人给予的糖果,却生怕又被那人要了去。
残阳如血,映得那坂上那盈盈绿绿俱成金黄。和风吹了草浪翻滚,起起伏伏,卷了那漫山的野花飞舞腾挪。
风穿荒草如浪翻涌,野草丛间,那些个佛塔、石堆又出呜咽之声。
倒是个彼此起伏,似吹角催人,似军鼓叫阵,似千万铁鞋,踏碎了成冰的血水铿锵而来,震彻山川。
坂上槐树下,残存的青石前,又只剩宋粲、陆寅。
夕阳破了云间间隙,染了那孤零零的大槐树下一主一仆,一跪一坐,呆呆了两下无语。
有道是:
花舞如雾却非雾,
盈盈撒撒罩孤槐。
白鸟惊飞忽点破,
一道残阳劈空来。
怎肯随那芳草歇?
却疑万马逐将台。
无人识晓将军义,
只道登高醉始还。
夕阳下,坂道上车马迤逦而行。
李蔚伴着顾成一路有说有笑,倒像两个积年熟识。
说笑间,便到得坂上。
见了坂上这般肃杀的情景,便也收了心情,不敢造次。于是乎,且学那些个家奴一般,两下收了声各子寻了活干。
顾成却是个机灵,见那龟厌带着听南在不远处闷声点火烧丹,便一路小跑过去。
小声叫了声:
“爷爷!”
却是个悄声,然也是亲热。
见那龟厌不回头,亦是不语。顾成便觉这里面的事大了。因为这龟厌且是个喜仙,万事不过心的。
然这货却也是个省事的。
于是乎,二话不说,便脱了外衣,挽了袖口,口中絮叨了:
“怎的让个女子干这活?”
说罢,便夺了听南的斧头,往手心啐了两口,使了两膀子的力气吭吭哧哧的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