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晨扶着林熙言往床边走时,脚步放得比过台阶时更缓——怕走快了让他晃神,手都特意往林熙言胳膊肘下多垫了点劲,省得人往一边歪。到了床边没急着让他坐,先绕到窗边推上窗扇,风裹着的土味“呼”地被挡在外面,屋里顿时静了些,连墙根虫鸣都清楚了点。他转身摸了摸桌上的锡茶壶,温温的不烫手,正好,便倒了半盏老君眉,茶盏碰着林熙言指尖时特意顿了顿:“先抿两口,比刚才花瓣上的露水暖,不冰牙。这茶泡第三遍了,涩味去得差不多,跟你上次陪我煮茶时喝的那壶一样。”
林熙言指尖勾着茶盏边缘,没立刻喝,目光却黏在顾逸晨袖口那点泥上——是刚才摘菊时蹭的,还带着点湿意,像在布上洇了个小印子。他攥过那截袖口的指腹,无意识在茶盏沿上蹭了蹭,像在摸什么实在的东西,蹭得瓷盏“沙沙”轻响。后颈的麻意慢慢退了,只剩一点残留的烫,像刚才那股电流还没散干净,顺着脖子往下窜。顾逸晨看在眼里,转身从铜盆里拧了块温毛巾,叠得方方正正往他后颈搭,没敢按实,只轻轻贴着:“不凉,先敷会儿,要是嫌沉你就说。刚才拧的时候特意留了点潮气,不燥得慌。”
他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没说话,指尖偶尔碰一下林熙言攥着茶盏的指节,轻得像碰一片发蔫的菊瓣——就怕碰重了,把人从刚稳下来的神思里又惊回去。方才林熙言盯着野菊发愣时,脸白得吓人,这会儿总算缓了点血色,可指节还绷着,顾逸晨哪敢动粗,只低声补了句:“你要是累,靠在我肩上歇会儿也成,不沉。”
廊下的脚步声很轻,是宁舒乐拽着苏琼宇站在那儿。苏琼宇手里攥着包糖糕,油纸都被攥得发皱,指尖掐着纸边,好几次要抬起来敲门,都被宁舒乐悄悄拉回去。他踮着脚往窗缝里瞅,看见顾逸晨正替林熙言拢被角,才松了口气,却还是小声慌慌地问:“乐哥,我放这儿……他会不会没力气拿?刚才他手都在抖。”
宁舒乐往台阶下拽了拽他,声音压得比虫鸣还低:“别吵着,逸晨眼尖,一开门就看着了——再说他哪能让熙言自己拿?肯定得递到手里。”苏琼宇这才把糖糕放在石阶上,拣了块光溜的石头压牢,又摸了摸油纸包:“这是巷口张婶家的,早上刚做的,还软乎,他吃着不费牙。”两人转身往回走时,苏琼宇走两步就回头,宁舒乐只好拍了拍他胳膊:“放心,明早咱来问,保准他吃了半块。”
院门口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刚走没两步的宁舒乐和苏琼宇,就撞见了往这边来的一群人——上官鸿煊走在最前,手里攥着个保温杯,指节都攥白了,欧阳枫跟在旁边,臂弯里搭着件薄外套,慕容雪拎着个小布包,后面跟着君瑞、南凌风,洛千羽走在最后,手里还捏着半袋没拆的苏打饼干,袋口都攥皱了。
“怎么样?没再犯愣吧?”上官鸿煊步子放得轻,没往门口凑,只停在院子中间问,声音压得低——他刚从山下的便利店回来,听说林熙言不对劲,特意绕路买了温蜂蜜水,一路揣在怀里捂着。
宁舒乐往房门那边抬了抬下巴:“刚瞅了眼,逸晨在里面陪着,熙言手不绷了,比刚才强多了。琼宇把糖糕放门口了。”
慕容雪这才打开布包,摸出那条绣菊的小毯,指尖捻着毯角的线:“上次他来我屋,说这毛线软和,我后来又揉了好几遍,现在更软了,搭在后颈不硌。”她说着把毯子放糖糕旁边,又拢了拢边,指尖特意蹭了蹭毯角的绣线——怕线头松了勾着林熙言后颈的皮肤,又把毯子往糖糕方向挪了挪,离门缝远些,省得夜风从缝里钻进来,先吹凉了毯子;做完这些才往后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见君瑞正蹲在台阶边捡东西,才放心跟上众人。
君瑞没说话,往院角的灯杆走了两步,上官鸿煊跟过去低声问:“灯得转多偏?别太暗了,逸晨开门看不见台阶。”君瑞伸手转了转灯头,把光往草丛偏了偏,回头道:“这样刚好,门口留圈暖光,屋里漏不进亮——他上次说过,晚上怕强光晃眼。”
南凌风刚要开口说“早知道我刚才不跟他抢最后一块糖糕,该多买两包”,就被洛千羽悄悄肘了一下。他撇了撇嘴,把话咽回去,却摸出兜里的山核桃,小声嘀咕:“早知道多买两包这个,他上次吃了说香,还跟我抢着剥壳。”洛千羽斜他一眼,胳膊肘又轻轻顶了他一下,声音轻得像气音:“现在说有啥用?放这儿吧,逸晨会给他剥的——你上次剥的壳都掉地上,还让他蹲那儿捡了半天,最后还得他给你收拾。”南凌风脸有点红,赶紧把山核桃搁在饼干旁边,往后退了两步,嘴里还嘟囔着“那次是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