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京城,一路南下。
“文兵兄!”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只见河南巡抚黄松年带着几名随文员,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李文兵快走几步,握住老友的手笑道:“信里不是说了么,不必兴师动众前来迎接。”
黄松年执意道:“我这地主之谊总是要尽的。走,已在城内略备薄酒。”
李文兵却摆摆手,目光投向车站外广袤的原野:“那些虚礼就免了。我此来只为亲眼看看中原的夏收,直接带我去乡下田间转转。”
黄松年深知这位老上司的脾气,也不坚持道:“好!那就依文斌兄,咱们直奔田间地头!”
两人登上一辆马车,很快便驶离了车站周边的喧嚣。
不多时,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金色麦田便映入眼帘。夏风拂过,麦浪翻滚,如同金色的海洋,空气中弥漫着小麦的清香。
李文兵示意停车,亲自下到田埂边。他俯身捻起几株麦穗,仔细掂量、搓开麦壳查看麦粒,脸上渐渐浮现出惊讶之色:“这麦穗,颗粒如此饱满,依我看,这片地的亩产,恐怕能达到三百斤上下!”
大同社起于抗旱救灾,高层官员大多有丰富的农耕经验,尤其是北方这十几年,天灾不断,大同社从上到下都极其重视农事,每年夏收秋收,各级官员深入田间巡视已成惯例。
黄松年点头,语气中带着一种苦尽甘来的感慨:“确是如此,这两三年,老天爷总算收了脾气,风调雨顺,粮食连年增产。去年这个农场的平均亩产就已超过二百斤,达到二百二三十斤的水平。今年更是了得,若无意外,三百斤怕是打不住了!”
他望着这片金色海洋,眼神复杂,“不瞒你说,我今年四十有六,倒有一大半是在旱灾、洪灾、蝗灾的轮番煎熬中度过的。像如今这般连续两年的太平年景,简直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有时半夜醒来,都觉着有些不真实。”
李文兵喜道:“增产是好事,但最要紧的是实打实的收成,而非虚报。去年报上来全国增产一成半,我心里还存着疑虑,特意去南直隶几个县亲自盯着他们收割、过秤,这才敢信。看来这天时,是真的转过来了。”
“嘟—嘟—嘟—!”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蒸汽机的轰鸣声。循声望去,只见麦田深处,十几台钢铁巨兽正喷吐着黑白相间的浓烟,缓缓前行。
它们前方巨大的旋转镰刀如同死神的剃刀,所过之处,金黄的麦秆齐刷刷倒下,尽管这些蒸汽收割机速度不算快,但效率惊人,割完一亩地,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李文兵看着那一片区域内竟有十几根烟囱在冒烟,不禁诧异道:“你们河南的农户何时变得如此阔绰这拖拉机的密度,我在京畿直隶都未曾见过!”
黄松年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农户自家买的。此地的农户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孟津农业商社’,社长是高俊,拖拉机刚问世不久,价格昂贵,众人皆观望时,他就力排众议,说服商员一口气购置了八台!”
“高俊”李文兵笑道:“他那个时候不是要解散分田吗”
黄松年道:“他也就是口上说说出口气,他哪里舍得场长的位置。
当初也确实退出了不少,连我们巡抚衙门入的股也退了出来。
但高俊此人,确实有本事。他带着剩下的人,硬是靠着精耕细作和多种经营,一年内让留守农户的收入增加了一倍。
这下,当初退出的农户看着眼热,又纷纷要求加回来。高俊便顺势成立了农业商社,几乎吸纳了整个孟津的农户。
没有那么多农户,这八台拖拉机也买不起。而且这拖拉机虽然投入巨大,但它赚钱也多,差不多三四年就能回本。
李文兵惊讶道:“三四年就能让一辆拖拉机回本,他是怎么做到的”
黄松年笑道:“它们不光是给自家商社的田地用,还对外提供租赁服务。一个壮劳力,起早贪黑一天最多也就割两亩麦子。租用这拖拉机,虽然一亩地要五角钱,但一天就能收割三四十亩!省下的时间,壮劳力出去打短工,赚得更多更划算。
所以每年夏收秋收,这些拖拉机根本闲不下来,从南到北一路收割过去,光是租赁费,一年就能收回成本的三成以上!后来他们用赚来的钱又添置了六台,如今商社名下已有十四台拖拉机,高俊还组建了专业的‘拖拉机收割队’,在我们河南,乃至邻近的山西、山东都打响了名号!”
李文兵听罢,抚掌赞叹:“妙啊!看来,历经波折,这种集体协作、规模经营的‘农场制’,只要管理得当、带头人得力,终究是人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