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相比之下,农学院应该是最“风雅”也最轻松的,甚至脑补出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画面。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沉重一击。第一个月的理论课结束后,实践课便接踵而至。
第一课就是学习四种农家肥的调制方法。当朱由榔终于明白“农家肥”究竟是何物,并亲眼看到、闻到那些原料时,他当场呕吐不止,花了一个星期,才终于能戴着厚布口罩,强忍着不适开始动手操作。
那位严厉的农学老师好像盯上他一样,就把他当成了最好的劳动力,开荒、播种、施肥、除草……各种农活轮番上阵,简直把他当驴来使唤,他这一辈子吃过的苦都没有这几个月经历的苦难多。
两人顶着寒风,快步来到学院西南角的玻璃大棚区。这片由无数块透明玻璃拼接而成的农业建筑,占地足有二十亩,是农学院最引以为傲的资产,也是全院造价最高的设施,这20亩的玻璃大棚造价整整六万两。
当初震惊京城的反季节蔬菜,最早就是在这里试验成功的。随着技术成熟,大棚面积不断扩大,从最初仅供学院教师学员冬季尝鲜,发展到供应全院,如今更是与京城几家大作坊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成了农学院少数能赚钱的项目。
“快点儿!”师兄赵卓催促着,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暖流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的严寒,仿佛一步从隆冬跨入了暖春。两人赶紧脱掉笨重的棉外衣,走到属于他们小组负责的黄瓜种植区。
另一位学长周丹已经在那里忙活起来了,他抬头看到朱由榔,立刻喊道:“师弟,别愣着了!赶紧动手摘!玻璃作坊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这次要一万斤黄瓜,天黑前必须装车!”
朱由榔瞬间眼前一黑,一阵天昏地暗,哀嚎道:“一万斤?平时不都是一千斤,一千斤地送吗?这次怎么要这么多?他们玻璃作坊是打算把黄瓜当新年贺礼满京城派送不成?”
周丹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鲜嫩的黄瓜摘下放入身边的柳条筐,一边解释道:“没错,就是当年货!这不是过年了嘛,玻璃作坊、钢铁作坊这些大东家,都要给职工发年货。
咱们这反季节黄瓜,稀罕又好吃,可是抢手货!别抱怨了,他们生意好,咱们明年的实验经费和新玻璃器具才有着落。快动手!”
朱由榔叹了口气,认命地挽起袖子,加入采摘的行列。十几个农学院的学员,在这片温暖的玻璃穹顶下,化身为熟练的菜农,弯腰、伸手、采摘、放置,动作循环往复。从日头正中的中午,一直忙到夜幕低垂,窗外寒风呼啸,棚内却人人汗流浃背。
当最后一筐黄瓜过秤、装上车,听着马车辚辚远去的声音,朱由榔感觉自己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浑身像散了架一般。
而赵卓,周丹几人却是用毛巾擦了自己额头上的汗,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就觉得恢复了一些精力,都有一种完成任务的高兴。他们看着已经软趴在地上的朱由榔摇头道:“师弟,你要多锻炼锻炼,就这么点活就累趴下了,我们农学生都是要下田地的,就你这身子板可不行。”
朱由榔快要哭了,你们这里是在教农业技术?这是把我当佃户用。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几乎是爬回了自己的寝室。倒在硬板床上时,他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窗外是京城的万家灯火,窗内是他这个异国太子沉重的呼吸声。
大同历二十年,公元1643年12月30日。
京城已是银装素裹,年关的喜庆气氛弥漫在大街小巷。位于崇文坊附近的“民生报社”内,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