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很快,在士兵的带领下,他们见到了正在拿铲子挖沟渠的徐晨。徐晨穿着一件朴素的粗布短衣,戴着一顶宽阔的草帽,脸上满是汗水,头发也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他手中的铲子有节奏地挥舞着,将一铲铲泥土挖起,堆放在一旁藤筐当中,横框装满了泥土,由独轮车推着离开。
看到徐晨,戴着眼镜的杜飞再也忍不住了,当即涕泗横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徐晨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哭诉道:“社长,您身边有奸臣啊!我上书建议社里谨慎对待孔家,那都是为了我们大同社好啊!孔家是天下的文宗,我们这样对待圣人的子弟,必然会引起江南读书人的惶恐和愤怒,这对我们大同社下一步攻占江南会造成极坏的影响啊!结果张大却说我忘记了大同理想,还免了我的职务,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其他的社员看到杜飞开了头,也都激动起来,纷纷围了上来。一个社员涨红了脸,大声说道:“社长,张大这是在蓄意报复啊!您说过言者无罪,我们不过是表达自己的意见,怎么就要受到处罚了呢?”另一个社员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远处,骂道:“张大就是新的魏忠贤,社长,您可不要被他蒙蔽了啊!”
徐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大家,温和地说道:“不要急,一个个来。”然后,他把目光转向杜飞,打趣道:“这么多年还是没变,还是那么喜欢哭。”
当初杜飞从重民社跑到大同社时,还是一个青涩的青年。他出生在米脂的一个自耕农家庭,父亲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农民,却有着远大的志向,一心要为家族培养出一个读书人。杜飞也的确有点读书天赋,在 20岁那年考上了秀才。然而,举人之路却被关中的各大家族牢牢把持着。那些大家族凭借着雄厚的财力和广泛的人脉,垄断了科举资源。像杜飞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除非是天赋异禀的神童,否则秀才就是他科举之路的极限。
为了考秀才,杜飞耗尽了家中的所有积蓄。父母也因为常年劳累,积劳成疾,最终离开了人世。杜飞的科举之路至此中断。
而到了明末,秀才这一功名已经泛滥成灾。在米脂这样的穷县,连秀才的禄米都难以保障。秀才的身份,只给了他一身长衫,却无法让他填饱肚子。
他只能靠给人代写书信、画画来勉强维持生计,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这也是他第一批转投大同社的原因。重民社虽然相对轻松,但却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而大同社不仅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俸禄。
杜飞投靠大同社后,就和徐晨一起挖沟渠,当时杜飞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重体力活,他那个小身板第一天就累哭了。但当时他已经没后路了,为了能吃饱饭,为了那一两银子的俸禄,杜飞咬牙坚持,通过了大同社三个月的重体力活考核,成为了大同社的一员。
杜飞听了徐晨的话,心中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其他社员也松了一口气,从社长的语气中,他们听出社长似乎并不是真想罢免他们。
徐晨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在曲阜的所作所为,你们都清楚。饶了他们一家,曲阜那些无辜的冤魂如何能瞑目?我们是为了什么?哪怕是圣人的子弟,也不能仗着身份欺负人。你们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哪有一点圣人的仁义之心?孔夫子如果活着,只怕也会气的教训他们一顿。”
说到这里,徐晨加重了语气,严肃地说道:“我让张大派遣你们到这里来,就是让你们和农户一起劳作,一起生活,相互学习。不要以为你们读了十几年的书,就自认为有学问。那只是纸上的学问,是写书先贤的学问。如果不能灵活运用这些学问,那你们就只是一群会走路的书架。”
徐晨说着,指着四周正在劳作的农户,继续说道:“他们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他们耕地几十年,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这就是他们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