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早有防备。
朱棣得知辽东大肆招人的消息,当即传下话来,严查出入城门的百姓,凡要往辽东去的,必得有官府的路引,还得说清去处、事由,稍有含糊,便扣下盘问。
守城的兵丁也不敢怠慢,盘查得愈仔细,寻常百姓哪那么容易弄到路引?
有那实在熬不住的,便想绕小路偷偷出城,可北平周边的关卡早布了眼线,没走多远就被截了回来,轻则训斥一番,重则罚去服劳役。
一来二去,敢冒这个险的人便少了。
这般一来,北平去辽东的百姓,十成里也就能走成一成。
走成的那些,多是有些门路的手艺人,或是与守城兵丁沾些亲故的,靠着几分运气才混了出去。
其余的,也只能望着辽东的方向叹叹气,继续在北平守着旧日子。
燕王府的人心里都清楚,王爷这是怕百姓都往辽东跑,一来损了北平的人力,二来也怕这些人带去北平的动静。
只是这般强留,终究堵不住人心,暗地里,仍有不少人在偷偷合计着,盼着哪日能寻个空子,往那“好光景”
的辽东去。
燕王能锁住城门,能盘查路人,却堵不住百姓的嘴,拦不住心里的念想。
不过半月,北平城里便渐渐有了怨言。
茶馆里,几个汉子喝着闷茶,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藏不住火气。
“听说了吗?辽东那边的工坊,干一天活能得三十文,还管两顿饭!”
一个脸膛黝黑的汉子拍着桌子,“咱在这儿刨地,累死累活,一月也挣不到二百文,这日子没法过了!”
旁边的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那远房表舅,上月偷偷跑去辽东,前日托人捎信回来,说那边不仅工钱高,孩子还能进学堂识几个字——咱北平呢?除了王府的人,谁有这好处?”
更有人悄声道:“王爷把着城门不让去,这不是逼着人受穷吗?都是大明的百姓,凭啥辽东能好过,咱就得熬着?”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静了静,随即又有人附和,声音越来越大,虽不敢指名道姓骂燕王,那股子怨气却像潮水压不住。
消息传到燕王府,朱棣听了,眉头拧成个疙瘩。
他知道堵不如疏,可辽东是常孤雏的地盘,哪能让自家百姓去壮大对方的声势?
当下只冷哼一声:“一群短视的东西!
辽东哪有那么好?不过是些虚头巴脑的诱饵罢了!”
嘴上虽硬,心里却明白,这怨气若是积多了,怕不是好事。
可他终究没松口,只让底下人多盯着些,严禁百姓聚在一起议论,违者重罚。
只是那抱怨声,就像墙角的青苔,明面上去了,暗地里仍在悄悄蔓延——人心这东西,从来不是一道命令就能捆住的。
朱棣心里憋着火,又没个好去处,索性揣了坛酒,往姚广孝的庆寿寺去。
此时姚广孝正在禅房里翻看着旧卷宗,见朱棣一脸郁色进来,便知他有心事,起身合十道:“王爷大驾,可是有烦心事?”
朱棣将酒坛往桌上一放,闷声道:“道衍,你说这叫什么事!
辽东那边招摇撞骗,引得北平百姓人心浮动,怨言四起,本王总不能真把人都捆起来吧?”
姚广孝微微一笑,给朱棣斟了杯茶:“王爷息怒。
百姓逐利,本是常情。
堵不如疏,强压只会积怨更深。”
“那你说怎么办?”
朱棣盯着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都往辽东跑,壮大常孤雏的势力!”
姚广孝指尖敲着桌面,缓缓道:“辽东能吸引人,无非是‘活计多、工钱高’。
王爷何不也在北平办些实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北平城外的运河年久失修,疏通了既能行船运货,又能雇百姓干活,工钱虽不必如辽东那般高,却也能让他们有口饭吃;再者,北平的工坊也该扩一扩,仿着辽东的样子,造些农具、铁器,一来能自用,二来也能让百姓有活干。”
朱棣眉头微动:“你是说,咱也搞些营生,把百姓的心思留在北平?”
“正是。”
姚广孝点头,“百姓有活干、有钱挣,自然不会再一门心思往辽东跑。
再者,疏通运河、扩建工坊,于北平的根基也是好事,将来真要用到人力物力,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他又补充道:“至于那些怨言,王爷可让人多宣扬北平的好处,说辽东苦寒,做工辛苦,未必如传言那般好。
两厢一比,百姓心里自有掂量。”
朱棣听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郁色散了大半:“道衍这主意,倒是通透!
本王这就安排人去办,先把运河的活计支起来,让百姓看到实打实的好处!”
姚广孝合十道:“王爷英明。
民心如水,善导则顺,强堵则溃啊。”
朱棣心里敞亮了,起身笑道:“还是你看得透彻。
这坛酒,留着给你庆功!”
说罢,脚步轻快地出了禅房,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