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o2o年7月8日阴有雨
夜风带着凉意,刘海的身影出现在昏黄的灯下,他的神情让我心头一沉。
“出事了?”
我问。
他点头,眼神里藏着焦灼:“城里的厂子——塌了半面墙,人伤了几个。”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愣住。
那厂子,是我离开前最后工作的地方。
父亲也常去那边帮工,我熟悉那片厂房的每一块砖。
“人呢?”
我问,声音紧。
“我刚接到电话,说有一个叫老李的被压着,其他人都在医院。”
老李——那是我们厂里最老的木匠,孩子在外打工,家里只剩老伴。
刘海叹口气:“我想着你以前也在那里干过,怕你认识人,就赶紧过来告诉一声。”
母亲端着油灯出来,脸色也变了:“天都黑成这样了,还能赶得上去吗?”
刘海抹了抹脸上的雨:“我得回镇上去一趟,听说还要人帮忙清理现场。”
我看了父亲一眼,他只是缓缓吸了一口烟,沉声说:“去吧,带上雨衣,别乱跑。”
——
从家到镇上的路不算远,但夜色浓得像墨,雨又开始下。
刘海的摩托车灯光在雾气中一闪一闪。
雨水拍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到了厂区外,已经聚了不少人,警戒线被拉起,几辆救护车的灯光闪烁。
空气里弥漫着泥浆和焦灼的味道。
墙体塌陷处堆着碎砖与钢筋。
几名工人正冒雨清理,机器的轰鸣声混着喊声。
我撑着伞靠近,被一个穿雨衣的民警拦住:“里面危险,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去!”
刘海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对方点头:“那就快点。”
我们绕过警戒线。
脚下泥水齐踝,脚一陷进去就拔不出来。
手电扫过的地方,砖石与木料混杂,空气中带着灰。
“老李——老李!”
刘海喊。
没人应。
几名工人正合力抬开一根倒塌的梁木。
有人喊:“这边——看到人了!”
我跑过去,看见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被压在木板下,雨水顺着屋顶破口直淌下来。
老李的头全湿,脸上糊满灰泥。
“快——把这头抬高!”
我蹲下去帮忙,手被刮破也没在意。
木板终于被抬起,老李被抬上担架。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喉咙出沙哑的声音:“别……别丢那些木料,能用的……”
我心口一紧,那是他最挂念的东西——他做了一辈子的木工,从不舍得浪费一块板。
“放心吧,叔,没人会丢。”
我俯下身,低声说。
——
人送上救护车,雨却越下越大。
我们全身都湿透,连呼吸都带着泥腥。
刘海的摩托启动不了,他骂了一句:“淹了火!”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回去吧。”
一路上,雨水打得人眼都睁不开。
到村口时,天边已经泛出微光。
母亲早早起床,听到动静赶出来。
见我们浑身湿透,连忙拉进屋里,递上毛巾。
“人救出来了吗?”
她问。
我点点头:“救出来了,不过情况不好。”
父亲沉默着,抽了一口烟:“厂子那边这些年偷工减料的事,我听人说过。
唉,总得出事才肯修。”
我没说话,只觉得胸口堵着什么。
——
下午时分,镇上的广播传来通知:塌方原因正在调查,施工负责人被带走协助调查。
村里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地基泡水,有人说是新承包商偷了水泥。
我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凉。
刘海在院子外喊我:“磊,陪我去镇上趟,我得签个笔录。”
我跟着他去了镇政府。
雨后道路泥泞,天灰得像蒙了布。
做完笔录出来,他叹了口气:“他们说这事儿可能牵扯到上头的材料采购。
那厂,怕是开不下去了。”
我怔了一下。
那厂虽不算大,但好歹是镇上不少人赖以糊口的地方。
“老李呢?”
我问。
“还在医院,伤得重。”
刘海低声说。
风从走廊吹过,带起一阵潮湿的味道。
——
晚上,我去看了老李。
病房里昏暗,他的手上缠满纱布。
老伴坐在床边,默默擦眼泪。
“磊子来了?”
老李声音虚弱,却还带着笑。
我走到床边,轻声道:“叔,别担心,厂子会给个交代。”
他摆摆手:“我不管那个……就想着那些徒弟们……别让他们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