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o2o年5月17日
天才刚蒙蒙亮,院子里就已经有了动静。
母亲在厨房忙着和面,锅里冒出的热气里带着咸菜与玉米粥的香味,混杂着院角柴火的烟气,弥散在空气里。
父亲依旧起得最早,他蹲在石头墩上,一手稳稳按着镰刀,一手拿着磨刀石,来回打磨,出沙沙的细响。
那声音单调,却有一种节奏感,像是为今天的劳作定下了鼓点。
我揉着眼睛走出来,迎面看到父亲的背影,背上衣裳被露水打湿了一片,月光与晨光交织,把他的影子拉得修长。
阿强比我稍晚几步,打着哈欠,嘴里还塞着个半凉的窝窝头。
“磊子,昨晚你睡得怎么样?我翻来覆去,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阿强一边嚷,一边伸展僵硬的胳膊。
我笑了笑:“反正醒来就得下地,抱怨也没用,走吧。”
父亲听见,放下磨刀石,抬眼看我们:“少说话,多干活。
今天得把东头那片割完,不能耽搁。”
他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
天色渐亮,我们一行人踏着湿漉漉的田埂往东头走去。
麦浪在晨雾里轻轻起伏,风一吹,穗子沙沙作响,像海浪在低声呼吸。
脚下的泥土柔软,露水沾在鞋面,凉得刺骨。
走到田头时,邻居们早已在忙。
老刘头赤着膀子,弯腰割得飞快,旁边两个小伙子负责把倒下的麦子扎成一捆一捆,堆在田埂边。
女人们则坐在树荫下,准备着水壶和干粮,孩子们追逐打闹,却也会在大人喊时跑去帮忙提草绳。
整个田野里,镰刀起落声此起彼伏,像是一无声的合奏曲。
父亲没耽搁,弯腰就下了镰。
我和阿强对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第一刀下去,手里一沉,锋刃贴着泥土划开,金黄的麦子顺势倒下,麦芒划过手腕,火辣辣的疼。
我咬牙忍住,把麦秆拢成一小捆。
阿强却嚷了起来:“哎呀,这镰刀是铁长在麦子上了吗?割不动啊!”
父亲头也不抬:“力气不用在肩膀,光靠腰,当然割不动。
看好了!”
他示范着动作,肩膀和手臂带着全身的力,镰刀贴着麦茬一划,一片整齐的麦子便齐刷刷倒下。
阿强瞪大眼睛:“叔,你这是天生的吧!”
父亲没回应,只是埋头继续。
——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热浪裹着麦香扑面而来。
汗水像没停过似的从额头滚落,顺着下巴滴进衣襟。
衣裳被汗浸得湿透,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手上的茧被镰刀柄磨破,火辣辣地疼,可我只能把手握得更紧,生怕镰刀滑脱。
阿强比我还惨,腰直不起来,割一会儿就直着身子哼哼。
母亲从田埂那边走过来,提着水壶,喊道:“歇一歇,喝点水,别把身子累坏了。”
我接过水壶,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整个人像从火炉里被拉出来一样舒畅。
阿强更是扑过去猛灌,喝得满嘴是水:“婶子,要不是有这口凉水,我真得趴下了!”
母亲抹了抹他额头的汗,笑骂:“就你能嚷嚷,歇够了快点回去帮你叔和磊子,麦子等不得。”
阿强咧嘴一笑,扛着镰刀又蹒跚回到地里。
——
午后,烈日直烤,田埂边的草都耷拉着。
整个天地像被蒸笼罩住,空气闷得透不过气。
镰刀挥下的声音仍旧不停,倒下的麦子堆成了一排排小山,散出浓烈的气息。
我觉得自己快被烤化了,眼前都开始晕。
父亲却依旧稳稳地挥刀,动作没有丝毫走样。
他的背影在阳光下像一堵墙,牢牢矗立着。
“磊子!”
父亲忽然喊我,“割的时候别光看脚下,要看前方的垄,心里得有数,别乱。”
我应了一声,强打精神,把镰刀往前伸去,照着他的指点收拾一片麦子。
动作果然顺畅了许多,虽然仍旧累,但至少不再手忙脚乱。
阿强却已经蹲在田埂上直喘:“叔,我是真不行了,眼冒金星。”
父亲走过去,看了他一眼,笑了:“你小子,嘴上喊累,手底下倒也没少干。
歇一会儿,等下帮忙捆麦秆去。”
阿强这才松口气:“这还差不多。”
——
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
田里一片狼藉,却又整齐:割下的麦子成堆堆地摆着,场面壮观。
风吹过,尘土与麦香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我腰酸背痛,双手满是水泡,手指都僵硬得握不稳镰刀。
但当我望见那一堆堆金黄的麦子时,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阿强坐在麦堆上,直喘粗气:“叔,今天我算是真见识了,这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