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尘站在兵部衙门外的石阶上,秋风卷着落叶扫过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替他掂量那即将交出去的半副兵权。手里的名册被指腹磨得发皱,纸页间似乎还能闻见赵御史府中搜出的墨香——那墨里掺了麝香,是废太子旧部联络的暗号,此刻却像根无形的刺,扎得他掌心隐隐发疼。
三日前天牢传来消息,林德在狱中绝食了。消息来得蹊跷,像一枚投入静水的石子,让刚平息的局势又泛起微澜。君逸尘望着天牢的方向,总觉得那老狐狸临终前的诡异笑容里,藏着未说尽的话——或许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这看似尘埃落定的局本身。
“王爷,真要把京营兵权分出去?”秦苍跟在身后,铁甲碰撞的声响里带着难掩的不甘,“李将军是林德的远房表侄,您把兵符给他,好比把刀递到狼嘴里。”
君逸尘没回头,目光越过宫墙,落在皇城深处的金銮殿顶。那日从赵府搜出的兵符拓片还摆在圣上御案上,拓片边缘的朱砂印泥与二十年前废太子的印鉴分毫不差,这“巧合”本身就透着刻意。“分。不仅要分,还要奏请圣上,让李将军主理京营防务,我只带亲兵查案。”
秦苍猛地抬头:“您疯了?没了京营兵权,查案时若遇着像通州知府那样的硬茬……”
“遇着硬茬,才是正常的。”君逸尘转身,指尖点在名册上“吏部侍郎”的名字上,墨色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像当年太子府那场烧不尽的火,“此人是当今皇后的舅父,当年废太子倒台时,他曾偷偷转移过太子府的财物。你说,我若带着京营兵马去抄他家,圣上会怎么想?”
秦苍噎住了。他忽然明白,君逸尘要的从来不是“查案的权”,而是“避嫌的明”。就像那日在赵府,他特意留下李达的调兵符不缴,非要等圣上亲派的内侍来取——要的就是这份“不专权”的体面。
三日后,君逸尘带着二十名亲兵,揣着圣上亲批的“只查旧案,不动家产”的手谕,先去了离京最近的通州。名册上记着通州知府曾是废太子的侍读,府中藏着当年太子亲批的粮草账册,那账册里记着的,正是林德暗中为旧部囤积的军粮数目。
知府衙门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房见他们只带了二十人,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家大人说了,安王若要查案,请先出示刑部公文。光凭一张手谕就想闯府?怕是不合规矩吧。”
君逸尘没动怒,只让亲兵将手谕贴在门楣上,红绸裹着的明黄纸在秋风里猎猎作响:“告诉你们大人,我今日不闯府,就在这门房候着。他若心里没鬼,自会请我进去;若有鬼,我候到明日天亮,自有百姓来评理。”
通州百姓早听说知府贪墨赈灾粮,此刻见安王带着人守在衙门外,渐渐围拢过来。有人举着冻裂的手喊:“安王替咱们做主啊!这知府把朝廷拨的棉衣都卖了!”有人跪在地上哭:“我儿子去当兵,被他克扣军饷,冻饿而死啊!”
门内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半个时辰后,知府亲自开门,额头冒着冷汗,官帽都歪了:“安王里面请,是下官……是下官糊涂。”
账册很快被搜出,泛黄的纸页上,废太子的朱批赫然在目,墨迹里还能辨认出当年特供的“松烟墨”痕迹——与赵御史府中搜出的墨块同源。君逸尘却没细看,只让亲兵将账册收好,对知府道:“这些账册我带回京呈给圣上,你贪墨赈灾粮的事,我会另递折子,交由户部查办。”
知府愣住了:“安王不……不审我?”
“我奉旨查的是废太子旧部,不是地方贪腐。”君逸尘转身出门,百姓的欢呼声浪涌过来,他却抬手示意安静,“通州的事,三日后会有钦差来查,诸位且放心。”
秦苍跟在后面,低声道:“您这是……把功劳让给户部了?”
“不是让,是分。”君逸尘翻身上马,马蹄踏过青石板,震落了檐角的残叶,“户部尚书是圣上的恩师,让他来查贪腐,圣上才放心。”他勒住缰绳,望着远处的官道,“下一站去青州,那里有位将军,当年是废太子的护卫,手里握着兵符拓片的另一半。你去传信从北境调一队‘流民’过来。”
秦苍眼睛一亮:“您是想……用民心逼他?”
“那位将军治军极严,亲兵都是他的旧部,硬闯必起冲突。”君逸尘鞭梢指向天空,流云正掠过日头,“你带‘流民’去青州城外驻扎,就说北境遭了雪灾,逃难至此。他若念着旧部情谊,定会开仓放粮——那时我们再进去,只说‘借粮赈灾,顺便查案’。”
青州城的城门果然在“流民”到来的第三日打开了。那位将军握着枪守在粮仓前,甲胄上的霜花还没化,见君逸尘只带了三名亲兵,冷声道:“安王想查什么?我这里除了粮草,只有刀枪。”
“我想查二十年前,你为何要将太子府的兵符拓片藏在粮仓地基下。”君逸尘递过一张拓片副本,边缘还留着泥土的痕迹,“当年你说‘替太子守着最后的念想’,可林德却用这拓片联络旧部,你可知罪?”
将军盯着拓片,忽然红了眼眶,握枪的手都在抖:“我只知太子当年从未想过叛乱,是被人构陷!林德那贼子利用拓片谋逆,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