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君逸尘拿下林德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京城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
抄家当天,禁军在相府密室的暗格里,撬开三层厚重铁板,才见那枚裹在油布中的残破虎符。青铜质地早已氧化发黑,半边虎首的纹路却依旧清晰,虎口处的獠牙被磨得发亮——分明是常年摩挲的痕迹。当内侍将它与皇家秘藏的另一半拼合时,严丝合缝的接口处,露出当年铸造时特意留下的“永镇山河”四字暗纹,殿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二十年前废太子叛乱时遗失的信物。当年太子府火光冲天,这枚虎符随叛军主力消失在夜色中,本以为早已沉入江底,谁曾想竟藏在林德府中,像一条冬眠的蛇,蛰伏了整整二十年。
圣上指尖触在虎符锈蚀的裂痕上,指腹被尖锐的铜锈划破也未察觉。殿内的檀香燃得正旺,却压不住他眼底翻涌的寒意。“原来如此。”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冷,“林德构陷安王是假,想借这虎符复立废太子一脉才是真。他这是想让朕的江山,再乱一次。”
君逸尘站在阶下,望着那枚虎符,忽然想起林德被擒时的眼神——那不是败者的绝望,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他瞬间理清了脉络:蛮族异动是幌子,构陷通敌是烟雾,林德真正的棋,是借战事搅乱朝局,再用这半枚虎符联络废太子旧部,趁乱夺权。若非秦苍在边境擒获的死士嘴硬,熬到第三日才吐实情,恐怕此刻的京城,早已被暗埋的势力撕开一道致命的口子。
“安王。”圣上抬眼看向他,目光在威严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虎符背后的余孽,怕是比我们想的要多。林德能藏它这么多年,能让死士宁死不招,定有同党在暗中接应,且根基不浅。”
君逸尘躬身道:“圣上放心,臣已让人彻查与林德往来密切的官员,尤其是当年废太子麾下的旧部。”他顿了顿,指尖在袖中悄然蜷起,“只是废太子一脉蛰伏多年,许多人早已改换门庭,有的甚至在六部任要职。查起来需得谨慎,一步踏错,怕是会打草惊蛇。”
圣上点头,将虎符放回锦盒,锁扣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在锁死一段血腥的过往。“你说得是。此事便交予你办,必要时可调动京畿卫戍。”他抬眼时,眸色沉沉如深潭,“记住,斩草需除根。这枚虎符流了太多血,不能再让它掀起风浪。”
走出大殿时,秋风卷着落叶打在廊柱上,发出簌簌的响。君逸尘攥紧了袖中的密信——那是秦苍从死士指甲缝里抠出的布条,上面用朱砂画着半个虎头,与虎符的纹路分毫不差。更关键的是,供词里提到,林德每月初三会与一位“姓赵的御史”在城郊破庙密会,而那位赵御史,正是当年废太子的伴读,如今在御史台分管刑狱,手握弹劾之权。
回到安王府,惠太妃正坐在廊下翻着医书,书页上圈着几味安胎的药材。见他回来,忙放下书卷,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书页:“圣上怎么说?林德那边……可有牵扯?”她虽久居深宫,却比谁都清楚,虎符这种东西一旦现世,必然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林德藏着半枚废太子的虎符,想借机复辟。”君逸尘简明扼要地说了经过,见母亲指尖发白,便放缓了语气,“现在要查他的同党,不过您放心,孩儿已有头绪。”
惠太妃的脸色还是白了,握着书卷的手微微发颤:“废太子旧部……当年你父皇废黜他时,曾牵连了三百余官员,其中不乏手握兵权的武将。这些人恨皇家入骨,若是被他们抓住把柄,借着虎符名号起事……”她没说下去,但眼底的惊惧已说明了一切。
“母妃放心。”君逸尘扶住她的手,温声道,“孩儿已让人盯着赵御史。此人这几日称病在家,却频频让家仆往京营送信,行踪诡秘得很。”
苏皖兮端来热茶,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要不要让崔公公帮忙?他在宫里待了四十多年,当年废太子之事,他说不定见过些关键人物。”她将茶盏递到惠太妃手中,“母妃先暖暖手,别吓着自己。”
“正有此意。”君逸尘点头,“崔公公对宫中人脉了如指掌,哪些人是太子旧部,哪些人明哲保身,他心里一本账。有他相助,能少走不少弯路。”
三日后,崔承顺果然带着消息来了。这位老太监揣着个泛黄的花名册,颤巍巍地展开,纸页边缘都已磨出毛边:“老奴翻遍了当年的起居注和刑部卷宗,这赵御史的父亲,正是当年为废太子传递密信的兵部侍郎赵承业。后来虽被罢官流放,却在途中‘病逝’,实则被旧部救走,这些年一直在江南联络势力。”他指着花名册上一个用朱笔圈出的名字,“更可疑的是,赵御史的妻弟,如今在京畿卫戍营任参将,名叫李达,手里握着三千营的兵权,正是负责皇城西侧防务的。”
君逸尘的眼神沉了下来,指尖重重点在“李达”二字上:“难怪林德敢动心思,原来在京营里安了钉子。三千营离皇宫不过三里地,若真被他们策反……”后果不堪设想。
“那现在怎么办?”苏皖兮忧心道,“赵御史在御史台,李达在京营,两人一内一外,若是打草惊蛇,让他们狗急跳墙,直接带兵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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