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有云,‘闭户塞牖,系之病者,数问其情,以从其意’。
圣人教诲,自当遵从。
但是若‘其情’过于芜杂,掩盖了本质,反而违背了‘数问其情’的本意。
这问诊之道,亦需如我编纂本草般,去伪存真,抓住要害。”
他顿了顿,又对张大夫说,
“日后若再遇此类病家,不妨稍加强引导,既全了仁心,亦不误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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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太医吴谦,正在医局内整理医案。
一位同在医局供职、性格较为直率的老医官,指着天幕对吴谦说。
“吴太医,您学问大,您给评评理!咱们当郎中的,是不是都盼着病好?
可有些病家,他就不跟你好好说话!您说急人不急人?
咱们这儿,虽说没后世那些穷讲究,但要是态度硬了,人家背后说你‘架子大’、‘看不起人’。
这名声坏了,以后谁还来找你看病?”
吴谦放下手中的笔,温和地笑了笑。
“老先生勿恼。晚生观此天幕,亦觉感慨。
病家之心,或有惶恐,或有积郁,言语失当,情有可原。
但医者之心,亦需体谅。辨症如理乱丝,需寻其头绪。若病家言语如团乱麻,确乎耗费精神。”
他走到窗边,看着天幕上的吵嚷,继续说道,
“我辈学医,首重仁心,自当尽力体恤病家。
仁心亦需智慧。如何在不伤和气、不损仁名之前提下,高效获取病情,引导问诊走向,或许比钻研一方一药,更为切用。”
他想起《医宗金鉴》,其中也有强调问诊要领。
但面对天幕中这般极致的“沟通障碍”,书本上的知识似乎也有些苍白。
老医官哼了一声,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做起来难呐!您看看后世,还有怕被投诉的!
咱们虽说没那玩意儿,可这‘人言可畏’四个字,比那投诉更磨人!
有时候啊,真是憋了一肚子火,还得赔着笑脸。”
吴谦默然。
他深知,在这皇城根下,人际关系复杂,医者行事更需谨慎。
对病家态度问题,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人利用,确实麻烦。
天幕中后世同行的处境,在某些方面,与他们竟有异曲同工之“困”。
他回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
“临诊之道,耐字为先。然耐性有度,引导为要。病家赘言,善察其情,巧归其要,方为良工。”
这既是对自己的告诫,也算是对今日观天幕之感想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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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快要散了,小贩们一边收着摊子,一边抬头看那天幕。
康老汉瞅着“六岁掉粪坑”那段,笑得胡子直抖,对旁边卖羊杂汤的婆姨说。
“哎呦喂!这后世的郎中心肠忒好!这要搁在咱这儿,赵郎中早撵人了!
你你不记得,上月东头刘婶子去看头疼,非说她这病是前年跟西街张婆吵架气出来的,从吵架原因讲到张婆闺女嫁得不好。
赵郎中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最后药都没开,就说‘您这病是气出来的,回家顺顺气就好了’!把她给臊回来了!”
那婆姨一边擦着油腻的案板,一边撇嘴。
“可不是嘛!刘婶子那人,就是个话篓子。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好郎中本就少,赵郎中脾气大,大家也忍了。
真要把他惹急了,不开药,或者开些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的‘面面药’,受苦的还是自己。
我看啊,后世那些郎中,虽然规矩多,不敢轰人,但能忍着听这么久,也不容易。”
刚卖了柴火、准备买点盐回家的年轻樵夫凑过来,憨厚地笑道。
“俺觉着天幕里那些会‘提前想好咋说’的人真厉害!
俺嘴笨,上次崴了脚去看郎中,心里明明想好了咋说。
一进去,看见郎中那严肃样,脑子一空,就只会说‘疼’。
郎中问咋疼法,俺憋了半天,说了个‘钻心疼’,其实也不是……
后来还是俺婆娘跟着去,才跟郎中说清楚。”
康老汉拍拍他的肩。
“后生,多去几次就好啦!见得多了,就不怕了。关键是得知道,郎中想听啥!
就跟那卖饼一样,客人问‘饼酥不酥’,你直接说‘酥,刚出炉的’。别扯你家的麦子是哪块地种的,对不对?”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年轻樵夫表情扭曲:多去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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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浆洗完毕的妇人坐在桥墩上歇脚,天幕映在潺潺流水中,别有一番趣味。
“阿巧娘,你快看!‘属猴的’!笑死个人!”
一个圆脸妇人指着水面倒影,乐不可支。
被叫做阿巧娘的妇人,年纪稍长,脸上却有些讪讪的。
她想起自己上次带婆婆去看咳嗽,郎中问婆婆咳了多久,婆婆张口就是“俺属龙的,今年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