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失败了好几次,才在顾言偶尔的提点下,掌握了那微妙的火候,熬出了色泽金黄、拉丝不断的极品鳔胶。
粘合裂缝时,顾言负责最关键的中部主裂缝,而将一些细小的裂纹交给沈星晚处理。
他教她如何用特制的夹具施加恰到好处的压力,如何观察胶液渗透的情况,如何把握卸除夹具的最佳时机。
每一个步骤都极其考究,充满了仪式感。
修复岳山更是精密的挑战。
需要选取与原有岳山质地、年代相近的老木,重新制作一个,既要保证结构强度,又要尽可能减少对琴头振动的影响。
顾言画出了精确的图纸,却将雕刻成形的任务交给了沈星晚。
“手要稳,心要静。
想着它原本的样子。”
这是他唯一的指导。
沈星晚知道这是极大的信任。
她握着刻刀,对着那块珍贵的旧料,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沉静下来。
她回忆着古琴完好时的气韵,感受着木材的纹理,手下刀走龙蛇,却又精准无比。
当她将雕刻好的新岳山小心翼翼地对上琴头断口时,那严丝合缝的程度,连顾言都微微颔。
最奇妙的环节是试音和调校。
每当完成一部分修复,顾言便会用临时安装的琴弦,轻轻拨动琴弦,将耳朵贴近琴身,屏息凝神地倾听那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振动反馈。
他会根据这反馈,判断修复是否影响了琴体的共鸣,有时甚至会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音色偏差,将粘合好的部分小心拆开重新调整。
沈星晚也学着的样子,屏息倾听。
起初,她只能听到空洞的声音,但渐渐地,她开始能分辨出不同部位振动带来的细微差别,能感受到那残破琴体在一点点恢复生机时,那逐渐变得清晰、圆润的“呼吸声”
。
这个过程缓慢得近乎折磨,却又充满了现和惊喜。
两人常常一整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只是围绕着那张古琴,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配合却愈默契。
空气中弥漫着鳔胶微腥的气味、老木的沉香,以及那若有若无、逐渐变得清越的琴音。
念初也似乎知道这张“生病的琴”
需要安静,不再大声喧哗,只是偶尔会搬个小凳子坐在不远处,托着腮帮子,安静地看着爸爸妈妈(?)忙碌。
夕阳西下时,顾言会停下工作,用棉布轻轻覆盖在琴身上。
沈星晚则会去准备简单的晚饭。
两人同桌吃饭,虽然依旧沉默,但气氛却不再是以前的冰冷疏离,而是一种经过共同专注劳作后形成的、安宁而融洽的静默。
有时,沈星晚会不经意抬头,现顾言正看着她,目光深沉,带着一种她逐渐熟悉的、复杂的审视与认可。
而当她看回去时,他又会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一种无形无质,却日益坚实的纽带,就在这修复古琴的日日夜夜中,如同鳔胶渗透木纹一般,悄无声息地生长、固化。
他们修复的,不仅仅是一张琴。
更是在这枯木之上,共同期待着,那一声穿越时空、直抵心灵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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