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
领导的支持,让他原本只是想“破案”
的心,提升到了要“除根”
的高度。
从支队长办公室出来,林纾立刻叫上了李佳。
警车再次驶出市区,沿着熟悉的公路,向着丰山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车里的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摸索和试探,而是一种目标明确、势在必得的凌厉。
李佳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而林纾则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飞地构建着即将到来的审讯场景,预演着每一个可能遇到的问题和对方可能给出的回答。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不是最狡猾的李大壮,而是那家推说设备外出作业、实际上根本没买过机器的“宏合作社”
。
林纾选择他作为突破口,因为无中生有的欺骗,在铁证面前,心理防线最容易被摧毁。
警车没有拉响警笛,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合作社门口那片熟悉的空地上。
合作社负责人,那个姓钱的中年男人,正在院子里指挥人晾晒玉米。
当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林纾和李佳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阳光下,他额角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因为紧张,显得格外晶莹。
“钱老板,又见面了。”
林纾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哎哟,林警官,李警官!
什么风把您二位又吹来了?”
老钱搓着手,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边迎上来,一边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了通往办公室的路。
林纾没有理会他的客套,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问道:“钱老板,你那台‘五征’的大拖拉机,还在外面作业,没回来呢?”
老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开始游移不定,嘴里支支吾吾地搪塞:“是……是啊,农忙,农忙嘛,活儿多,回不来……”
“是吗?”
林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份文件,在他面前展开,“我们刚刚联系了‘五征’的生产厂家,这是他们出具的官方证明。
上面说,去年一整年,整个京州地区,都没有向你这个合作社出售过任何一台‘91-9o4型’拖拉机。
钱老板,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这台‘没买过’的拖拉机,是怎么‘外出作业’的?”
那份盖着红色公章的证明文件,就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老钱脆弱的心理防线上。
他的脸色“刷”
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种精心编织的谎言,在冰冷的、不容置疑的事实面前,被撕了个粉碎。
“走吧,去你办公室,我们好好聊聊。”
林纾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老钱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半分神气。
他垂头丧气地带着两人进了办公室,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面对林纾和李佳摆在面前的证据,他再也没有任何狡辩的欲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只好一五一十地承认了他们虚报农机购置数量,套取国家补贴款的事实。
“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佳厉声问道,在笔记本上快记录着。
问及原因,老钱的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懊悔、无奈和一丝委屈的复杂神情。
他抬起头,看着林纾,支支吾吾地,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警官,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他停顿了很久,像是在鼓足勇气,才低声说道:“上面……上面每年都有补贴指标压下来,说是必须完成多少额度。
可我们这种小合作社,哪有那么多钱去买新机器?指标完不成,要被通报批评,以后再想申请别的项目就难了。
可眼看着这么一大笔钱,又不想白白错过……所以,就……就有人给我们出了这么个主意……”
林纾的手指,就那样静静地压在那份伪造的申请材料上。
那份薄薄的几页纸,此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张健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埋进胸口里。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墙上挂钟的每一次“滴答”
声,都像是在为张健崩塌的心理防线进行倒计时。
终于,他那紧绷的肩膀彻底垮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用手使劲地揉着酸涩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挫败:“林警官,你……你别问了,我……我都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张健的供述像拧开了阀门的水,断断续续,却又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他承认,自己明知宏合作社的材料有水分,甚至知道那张票是假的,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盖了章。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