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已悄然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依旧是一袭素衣,面覆轻纱,身姿窈窕,仿佛月宫仙子谪落凡尘,与这荒芜破败的黑水渡格格不入。
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和面纱,却难以撼动她那份遗世独立的清冷。
她似乎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清冷的眸光,穿透夜色,直直地落在船上的沈墨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沈墨能感觉到,这白衣女子的实力深不可测,远非之前遭遇的那些敌人可比。
但她身上,却并无明显的杀气。
“阁下屡次现身,意欲何为?”
沈墨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那白衣女子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偏头,目光似乎越过沈墨,投向了他身后的船舱,那里面,是正在调息的林清音。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神色,有关切,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片刻后,她才将目光重新转回沈墨身上,轻启朱唇,声音清越如玉磬,却带着一种仿佛亘古不变的冷漠:“守夜人之后,你的路,走偏了。”
沈墨瞳孔微缩!
她果然知道守夜人!
“何谓正,何谓偏?”
沈墨冷声反问,“依阁下之见,该如何走?”
“北疆,非尔等应去之地。”
白衣女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北靖王朱擎,雄踞边关,其志非小。
尔等身负前朝遗宝与血脉,卷入其中,不过是棋子与筹码,最终难免沦为权力倾轧的牺牲。”
她竟然直呼北靖王名讳,言语间对其毫无敬意!
“不去北疆,难道留在江南,任人宰割?或者,听从阁下的安排?”
沈墨语带讥讽。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指向南方那无尽的黑夜与群山:“向南,入蜀。
蜀中唐门虽偏安一隅,但其底蕴深厚,与世无争,或可暂保平安。
待风头过去,再图后计。”
蜀中唐门?沈墨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一条未曾想过的路。
“我为何要信你?”
沈墨盯着她,“你究竟是谁?与守夜人,是何关系?”
面对沈墨的质问,白衣女子依旧平静无波:“我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所言是否为真。
守夜人之火种已微,不应再卷入这天下权争的洪流,更不应……与朱明皇室再有牵扯。”
她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船舱,“有些责任,太过沉重,不该由她来背负。”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关乎林清音。
就在这时,岸上营地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燕青现了这边的异常,正带人赶来。
白衣女子收回目光,最后看了沈墨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好自为之”
。
随即,她身形一晃,如同化作了一缕轻烟,瞬间便融入了身后浓重的山林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原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沈墨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这白衣女子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又一块石头。
她似乎知晓许多内情,对北靖王抱有警惕,对林清音抱有某种特殊的关切,并且,极力反对他们北上。
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她屡次现身,目的究竟是为了阻止他们北上,还是另有图谋?她与守夜人,与林清音的身世,到底有何关联?
燕青带着几名亲兵赶到岸边,只看到沈墨独自立于船头,面色凝重地望着幽深的树林。
“沈公子,方才……”
燕青疑惑问道。
沈墨缓缓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无事,一只夜枭罢了。”
他转身走回船舱,心中却已波澜起伏。
北行之路,看似是燕青代表的北靖王伸出的橄榄枝,实则暗流汹涌。
而这神秘白衣女子的警告,更是为前路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阴影。
是继续相信燕青,前往未知的北疆?还是听从这神秘女子的建议,改道向南,潜入蜀中?
这个抉择,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艰难。
而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