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账封口,愿书簿合页,王师三书入匣。葛三喉敲了三记短锣,拍子恰好打在每一个人的腿肚子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把脚下那一步站稳。净水缸里的水面落去一指,缸壁上挂了薄薄一层月色。阿芷把“净水记”卷角一吹,抬头望帘影。她知道,今天“刀”依旧没出鞘,血往纸里走了。她知道,明天的风不会软,可今天已在风里架起了一座桥——桥的栏杆上写着三个字:先、后、名。
郭嘉没有立刻离开。他在砂盘前把“讲坛”的木签收起,把“功簿”与“抚恤录”“行军簿”“愿书簿”四枚小签排成一条线。拇指按在“愿书簿”上,轻轻一推,让它略微靠前。荀彧在旁看,一声极轻的笑:“奉孝,这是把‘刀柄’往‘民意’上挪。”
“刀柄不在民意上,早晚要回到人肉上。”程昱冷声。“今日挪对了,明日还要挪。”
“挪得久了,就变成路。”郭嘉低声。他忽然侧头,看向帘边那只仍未收回的手,“陛下,”他温声,“王冠,不一定要戴在头上。也可以戴在纸上、戴在水上、戴在人的一句‘明白’里。”
帘内传来极轻的一声:“嗯。”
**
夜色将尽未尽,城头风起。鸩把黑纸鸢放高了一寸,成皋方向像有人在布谷,拍子仍旧试而不定。他嗅到草腥里夹了一线新油味,微微眯眼:“他们会选一个‘无纸之地’。”他转身下城。斗篷的角在石阶上掠过,带走一点凉。
城门巷底,两个孩子对着墙读贴在小木牌上的“王师十不扰”。一个念得快,一个念得慢。念慢的那个忽然回头问:“娘,‘不挟清以乱’是什么意思?”那娘抱着净过的水,想了想,笑:“就是你爹以后喝醉了也不能乱骂人,要先签个名才给说。”
“那娘你呢?”
“我先守井。”她举起水,眼睛亮了一瞬,“先守井,后说话。”
那句“先守井”又落在帘内少年的耳边。他笑,这一次,他没有咽住。
**
章尾钩子:
夜更深,城中灯一盏盏暗下来。忽有探骑疾入,双手捧着一个小木匣。刘晔接过,拴绳解开,里面是一叠整齐的白绫,每一张都写着同一句话——**“大道讲坛,判王师为‘伪’,请立‘新律’。”**三十六张,三十六个名字。每一个名字尾钩都弯在同一角。白绫最底下一张没有字,只有一缕极细的丝绦,缠着一屑未干的蜡。
郭嘉看了一眼,合上匣盖,把它推到“愿书簿”的边上。砂盘上,“成皋”那枚小钉终于被他向前拨了半寸。他对鸩道:“明早,去‘无纸之地’布一座‘纸谷’。”
鸩露出牙:“用什么?”
“还是那三样。”郭嘉伸出三根指,“水、账、名。”
帘内,少年帝王把太后的小铜符捏在掌心,指腹暖了一层。他闭眼,把三字默念在心里:人、心、先。
他知道,那顶“无形的王冠”已经安在他能掌握的地方。下一阵风来,它不该从头上吹落,而该更紧地扣在——城的秩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