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轻轻一笑,“叫他‘沙脊客’。
告诉你的人——‘见其影,不须杀,须慢。
’慢,比杀更杀。”
乌衣看他:“奉孝,你要把杀字写在‘慢’里?”
“杀不在刀。”
郭嘉把罗盘轻轻一扣,“在让对手的‘急’活活咬住自己。
今晚我们杀了‘牙’,明日他们会杀‘言’。
他们会说我们‘暗杀义士’。
所以明日‘镜’要先挂。”
“何镜?”
程昱问。
“‘粥镜’。”
郭嘉道,“仓司把粥棚搬去城门边,正对‘告谕’与短簿。
谁说‘许下粥薄’,请他来喝。
谁说‘许下杀义’,请他看‘快例’。
别辩。
让秤自己响。”
荀彧推门入,衣上有寒。
他听了这一段,微微颔:“我明日去学宫讲‘礼三十六字’的‘简’,再讲‘礼不杀’。
杀有‘军法’,礼不杀。
你杀‘牙’,我护‘言’。”
“好。”
郭嘉拱手,“镜与炉相护。
风会往我们这边吹一寸。”
曹操从厅后而来,目光在四人之间略一转,最后落在案上那一行“无声之杀,一”
。
他指背在桌角上轻轻一弹,出极细的一声。
他没有问“杀谁”
,也没有问“如何杀”
。
他只说了一句:
“今日之后,河上多设‘不入民居三步’之界。
护从夜半不鸣角,违者军法。
这两条,小字写,朱印重。”
“是。”
程昱领命。
曹操又道:“半行礼如故。
‘钟后’之身不变。
奉孝,身后再加一层暗套。
有人闯,先套,后言。”
“元让已经布了。”
郭嘉笑,“绳先套,箭不出。”
夏侯惇从门外挤进来,肩上湿气未散:“我这个‘套’是拿来‘留脸’的。
留给谁?留给那些明天要在城里说我们‘杀义’的人。
先套住,再让他们看秤。”
说完,他看了看案上那一笔“无声之杀”
,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杀得不坏。”
众人笑。
笑意不热,却把夜里那一点冷拨开了一指宽。
邺城。
沮授端着铜盆,指尖轻点水面。
水纹自盆沿回到盆心,绕出一个很小的漩。
他看完三封回报:一筒失,一筒空,一人没回。
他没有变色。
他只是把那支细竹放在盆边,竹尖贴着水面,等水自来贴它。
“假诏既息。”
审配把四字放在案上,叹:“他们不出声,反更毒。”
“毒在秤。”
沮授笑,“他们要拿秤压人。
我便拿镜照秤。
明日墙上账刻大字,义仓看得见。
请士论来读。
读完再问他,谁杀人?人在哪儿?他若说不出,就别再说。
若他说出——便是我们的人。”
“河上之杀,许下会不认。”
郭图冷冷道。
“他不认,我们替他认。”
沮授道,“说‘奸人借我冀州之名过河,许下以法止之。
’我们不与他较嘴。
嘴越干净,镜越亮。
他要秤,我给他镜。
镜与秤并照,人心才会迟疑。
迟疑之时,局就大了。”
张合站在旁边,手背上的青筋起了又落。
他记得孟津水下那一张无声的手。
他想说“今晚我们也杀”
。
又咽下去。
他看着沮授,忽然觉得这人比水还难杀。
水只会淹人,这人会把人推到水边,让人自己想要下去。
“再一条‘不入许,不扰民’。”
沮授道,“再派一人去旧家祠堂门口讲‘不争功,先立界’。
再遣三人入护驾营当角手,三短一长,记‘停’。
停,便是我给奉孝的‘慢’。”
“他也在用‘慢’杀人。”
审配道。
“杀不是目的。”
沮授低声,“目的是‘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