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合道。
他在前线见过许下的‘快例’,味道阴冷,手法干净。
“对。”
沮授把“对”
字轻轻按在纸上,“与此手斗,不在叫嚷。
要把路变宽,板变厚,河变多。
他布‘雾石’,我布‘暗流’。
他以‘钩’摄人,我以‘义’牵人。
看谁耐得住。”
审配合扇:“此三手皆可行。
但冀州‘拥汉告檄’已出,行文末尾求‘借驻之求’,许下回文若把我们留在洛西之外,兵心未必甘。”
“所以要加一条‘界’。”
沮授道,“‘界’不是线,是礼。
我们自设‘护驾礼’:日三拜、夜不鸣,营火不过十,兵刃不入市。
让天下看见谁守礼,再看见谁破礼。
礼是最硬的刀。”
郭图想说什么,审配抬手压住:“主公既命你裁处,诸策且行。
我只问一件:孟津水下之‘鱼’,如何对?”
“借水破钩。”
沮授答,“许下的‘鱼’在渡口与深槽。
我们不从槽过,从沙背走。
夜里三更,择北渔滩,木趸连排,马蹄裹麻油布,行十丈即拆,拆即沉,不留痕。
若被沉者挟,弃人保信。
信一到,余者可弃。”
张合眸光一动:“这要选硬胆。”
“选‘不说话的人’。”
沮授道,“我已经有人选。”
他话音落,外庭一人揖入,衣朴色淡,面不多言,双手茧厚。
此人名田畴,清河人,少言能断,手下有三十名河工与二十名旧渔。
沮授望他一眼,点头:“三更,北渔滩出水。
记住,重信不重人。”
田畴不应,只顿。
转身时,他把腰间一条破布紧紧系死。
郭图不屑哼一声:“把人当石沉水里,沮公之仁,方才说得好听。”
沮授不看他:“郭公若有更好之策,此刻不妨献来。”
郭图闭嘴。
午后,邺城西码头。
枯荷在冰上拍岸。
河工们把一排木趸连成带,麻绳浸油,木桩敲进冻土。
田畴看了一眼天,天色灰冷。
他不说话,只竖起两指:两更半出。
众人一点头,散去睡一刻。
另一路人马穿过市集,悄然南下。
此队四十人,衣冠整,旗不扬,随行两车粮,车幌写“义仓”
二字。
队长姓辛,名评,原颍川人,熟悉河洛士族门户。
沮授把“宗庙在心,不在地”
的十六字塞给他,让他去找弘农旧家几位长者,先讲饭,再讲礼,最后讲‘不入许’的利与害。
同一时刻,邺城东偏院,一间厚墙小屋。
屋里弥陀灯下,脱尘衣冠的书吏们正抄写三折信的不同版本。
沮授亲自看最后一行,把“护驾都督并署”
四字重写一遍,字骨挺直。
他知道,这四个字要落在杨奉与董承心里,轻点即可,不可重砸。
重了,反觉诈。
“使者呢?”
他问。
“两人各取其一。”
审配应,“杨奉这边走渭河小路,董承那边走弘农山道。
第三封,弘农旧家,我们让辛评另抄大字榜,把十六字贴在学宫门上,旁边摆粥。”
沮授微笑:“要的就是这一碗粥。”
郭图看他笑,心里不舒服,冷道:“你布暗流,我明日请主公下令,两翼精骑,直扑孟津渡。
许下的‘麻袋’,看他如何背马。”
“请。”
沮授并不阻,“但记得,别把我们的‘护驾营’也吓跑。”
郭图一噎,袖子一抖,出去了。
审配目光在两人之间划过,转头道:“我再增你一手:城中士子早晚要问,我们为何不亲迎。
‘拥汉告檄’已出,士情虽平,疑问不免。
须有答。”
“答在‘义仓’与‘薄礼’。”
沮授道,“并宣三句:‘许下迎礼,以城为炉;冀州护驾,以野为营;同心匡汉,不争一地。
’把嘴里的‘我’,换成‘汉’。
士人便会点头。”
审配点:“善。”
夜起。
北风压低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