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又安。
黄月英在门口看了一眼,没进来,只把一盏温水放下,轻步离去。
庙钟第二声敲过,第三声将至。
州府院内小旗正正立着,连夜风也不愿多碰它一碰。
许邶“啪”
地合上簿册:“‘回声井’、‘倒锁路’、‘暗仓秤’今日皆行,明日‘开渠’与‘清厩’,工匠已点到,牛车明日未时前入城。”
“未时前入城,申时后出行。”
郭嘉接了下半句,“开渠先开西南,厩先清北门。
厩清了,马才不病;渠开了,米才不馊。
第三日,把学官排到市口讲‘秤’与‘盐’。
第四日,张辽带百人做‘先登门’示演,给人看‘法在’,不‘神’。”
“第五日?”
荀攸问。
郭嘉的目光越过他,越过井绢,越过院墙,落到城外的黑,“第五日,写一封‘请旌’至许都。
我们不求褒奖,只求一面旗,四字:‘抚生送死’。
旗一来,濮阳的‘话’就有了‘字’,别人才不敢乱讲。”
荀攸沉吟:“你把‘天’也借来做器了。”
“不是借‘天’,”
郭嘉摇头,“是借‘字’。”
庙钟第三声落下。
夜似乎被按了一按,空气里的浮动都沉下去。
曹操在走廊尽头停了一瞬,回头看院,把目光落在井口一息,便走。
刘备在学宫的门内站了很久,最后轻轻合上门扉。
张辽回营,拴好马,解下刀,躺下时仍把手伸在外面,掌心向上,像握着一根看不见的绳。
鸩已站到北门的城头,眼底的黑与夜融为一味,只在远方有一点点的人间火,从官道尽头慢慢近。
最后的准备,并不是把刀擦亮,而是把刀背擦平;并不是把旗子举高,而是把旗杆插稳;并不是把话说响,而是把话说准。
郭嘉在柱下闭眼。
黑龙一寸一寸往盘心靠,他的呼吸随之慢下来。
庙钟第四声与第五声之间,他短短睡了一会儿,睡得像在井绢上浮着。
醒来时,窗外已有极浅的一道白,像刀刃出鞘的第一寸。
他站起,整衣,取笏,出门。
院门外,风平。
小旗未动。
他对着还未完全亮起来的天,低声一言:
“天听。”
然后转身,对地,对井,对人,一拱手:
“我们,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