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当它冲撞到某个符纹刻度,盘沿上的小灯就会亮一盏,像夜中点亮的星。
她侧脸素净,眼神里只有逻辑。
“它在偏。”
她说。
“偏得对。”
郭嘉靠在榻上,唇角有一丝血痕,笑意却干净。
他的气息很稳,那种经过剧痛后的稳,如潮退后的礁石。
他盯着那粒“血色流沙”
,看它被夏侯渊的“假溃退”
一步步引离主道,像野兽追着一条看不见的血路往旷野深处去。
“若它回身呢?”
黄月英问。
郭嘉摇头,“它不会。
饿的时候,狼会把自己的鼻子当真理。
它闻到‘弱’的味道,就会咬过去。”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一直饿。”
他把手指轻轻点在罗盘边缘,像在抚一张琴,“你看,东郡这颗灯,会在半刻后亮起来。
那是子明的路。
再半刻,陈留南口会起一柱小烟,那是子孝的刀。”
他缓了一口气,嗓音落到帐底,“猛虎不是杀不死,是要让它先饿,然后——让它回头时看见自己后颈上的刀。”
黄月英偏头看他,“你在杀它之前,先杀它的胃。”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反之,大军欲溃,粮草先断。”
郭嘉像是随口,像是对谁都说过,又像是只在此刻才真说给她听。
他望着盘面,看一盏小灯果然亮起,露齿一笑,“第一刀,总归要落在它的饭碗上。”
帘外有脚步声。
鸩掀帘而入,衣角风声带着冷香。
“消息到了。
白石坡那边,‘盐行’顺利通过。
张辽追至枯河滩,停。”
她的声线一贯平,像在读一串数字。
可她的眼尾却添了一点兴奋,那是一只猎鹰看见风向的兴奋。
郭嘉点头,“很好。
把风放大。”
鸩疑惑,“如何放大?”
郭嘉抬眼,目光像刀刃上一道寒光,“传命:夏侯渊整肃旗面,故意露‘虎’字。
让张辽看到它。
再派几个旧卒,到张辽军前沿投降,嘴里只说一件事——‘曹军粮道乱了’。”
“这会让他们更追。”
黄月英说。
“他们会以为天赐。”
郭嘉闭眼靠回去,像是在听很远很远的涛声,“然后,背后有人会提醒他们,什么叫‘人造天赐’。”
——
枯河滩的夜开始变冷。
张辽站在河床断裂的边缘,手里握着的不是戟,是一支木箭。
河床干裂,裂口像一张张纵横的嘴,夜风从其中吹过,出难辨的呜咽。
他总觉得不对,可不对在哪里,说不出来。
曹军疲怠是真的,阵形散乱也是真的。
他们像已经打怕了,只想睡。
“将军,看。”
斥候奔来,指着远方一线旗影,“虎字旗。”
张辽眯眼。
那旗显得有点张扬,像故意给人看。
他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一寸,又紧了一寸。
臧霸在一旁嗤笑,“故布疑阵耳。
再压就碎了。”
张辽没说话。
他一直记得陈宫严厉的叮嘱:不许恋战,不许轻进。
可胜利来得太容易,兵的骨头会轻。
再加上从后方传来的消息:粮道滞了一日。
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主帅急。
主帅急,就会下令快。
他正犹豫,后方马蹄碎石声骤起。
一队人马破烟而来,领头的披着黑甲,甲上豁痕深,单眼如刀,马尾插一柄断矛。
夏侯惇,元让。
他不喊话,只抬了抬下颌,苍狼一样的气扑到面门。
张辽刹那明白了——对方不是在逃,而是在等。
他抽矢上弦,箭离弦前,第一排骑枪已经像一堵生铁墙撞进来。
枪阵不是乱的,是合过拍的。
河床的裂纹在这一撞里像被鼓槌敲了一下,尘土跳起来,像千万条灰蛇。
“陈宫!”
张辽喝道,“请军师退!”
前线乱成漩涡。
夏侯惇的刀势破直入中,像把风口硬生生扭转的手。
他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