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高顺在侧硬顶住右边的开口,像一枚楔子,把更大的一口乱挡在外头。
鼓停。
风未停。
风把血和盐混在一起,吹成一条细白,绕过碑林的影,绕到更远的草根里。
草根里有一枚铜针,背上刻着一个“午”
字——风在它的背上停了一下,像被谁看见。
铜针下,地脉被刚才那一下锤击敲出了一条细短的裂。
裂小得肉眼看不见,却像被火烙过一样敏感。
它自己在吸气。
吸的是龙煞,是杀气,是人心里的怒,是被故意喂大的“胜”
的残渣。
它一吸,观星台上的红影就往那道“白”
里退一线。
它再吸,盘心的“白”
就再长半指。
黄月英看着那道“白”
,掌心凉。
她知道——这不是术法,这是匠心:用人的“锤”
,去敲天的“盖”
,在地底把一条看不见的渠“锻出来”
。
锻得不正,天会反噬;锻得正,天会顺水。
她低声:“军师,铜针立了。”
“好。”
郭嘉道,“卫峥。”
卫峥自影里出,抱拳。
“把‘渠工’往针背引。
让他们按刻度把泥滤开,开一条大拇指宽的小槽,面要干净,边要直。
别贪。
贪则漏。”
“喏。”
卫峥去。
观星台上,阿芷悄悄把手心贴在郭嘉袖口。
他的手背冰凉,指尖却稳得吓人。
——
枯河滩,古碑的影伸长了一寸。
夏侯渊站在风里,像一座压住锅沿的石。
他盯着敌阵的缝,看见它们在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拉直”
。
他把刀仍横在膝前,不抡,只是把刀锋轻轻往前送了一寸。
那一寸像一条线,把对面想要复直的冲势,轻轻抵在原处。
吕布把戟横在胸前,长吸一口气。
气到咽喉,忽然散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觉得胸甲重。
他恨这重。
他要把它卸掉。
他抡戟,戟背拍在空里,空的弹又一次把他推了回来。
他的眼里有一丝烦,烦里头藏着一寸空。
他不承认。
他往前挤,挤进那寸空里,又被轻轻推了回来。
张辽在后,看见主公在空里“顶”
了一下。
他没有再劝。
他知道今晚的路已经走到头。
他对副将道:“退。”
副将一怔:“主公——”
张辽低声:“退半步,把活留给明天。”
副将咬牙:“喏。”
高顺也低声:“将军,收。”
吕布没有答。
他把戟往下一磕,戟背落地的声音在风里散开,像一枚被硬生生按进水里的石头。
——
观星台。
针心终于停止“锤”
的形状,缓缓散开。
盘上的“白”
延成一条细线,横过盘心,连到盘沿。
黄月英收刀:“再刻无可刻。”
“够了。”
郭嘉把掌心从铜沿移开,掌心有汗,指尖却冷。
他望着盘,像望着一面没人的镜子:“龙煞锻脉,成了半条。
再敲一次,‘槽’就能接上。”
夏侯惇站起,刀回腰间,绦未系紧。
他咧嘴,不笑:“下一回,换我们的锤。”
“换。”
曹操道,笑意沉稳。
荀彧把短令收拢:“风要转。”
阿芷轻轻把披风搭在郭嘉肩上。
她没说话。
她的指尖在他的肩缝按了一下,就像把什么也按回了人间。
郭嘉侧过眼,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像在看一根极细的线。
他低声:“再敲一下。”
——
暮色将至。
枯河滩的白与红被风揉成灰。
古碑上的字在灰里轻轻颤:河不食人,人自食河。
这句话今日又被翻译了一次——天不食人,人自食天。
碑影后,河床底下那道被锤出的“细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