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眼底的光像在风里淬过。
他没有看状纸,先看钟。
钟的皮很旧,撞点新换。
他向荀彧微微一颔,向程昱点了点头,又向夏侯惇、张辽、典韦各看了半眼。
像把线从每个人身上拦过一遍。
“奉孝。”
荀彧开口,“诸公有问。
十罪具陈。
你用术取名,用名逼术。
此术可守三月?”
郭嘉没有答。
他抬起手,朝殿外的照影柜指了一指,声音很淡:“把灯挪半寸。”
吏员会意,去挪。
灯芯短了一分,柜面光平了。
光一平,柜边那块木牌上的“缓”
字显得更柔。
柔不是软,是一种不让人握疼的韧。
“诸位。”
郭嘉这才把目光收回,“三件事,先分清:第一,市法护‘久’,兵事要‘急’。
久与急,不相害。
第二,底线护‘不翻’。
不翻,才能久。
第三,‘术’是线,‘名’是麻。
线要缝得紧,麻要垫得足。
麻足,刀不易切破布。
诸位若以为术害名,请把昨夜的三份回报念给你们自己听一遍,再问一遍心。”
“空话。”
县丞哼了一声,“狼在北岸跑,旗插了三面。
你在这里讲灯。”
“灯就是旗。”
郭嘉转头看他,“你害怕的,不是我的‘术’,是你的‘快’不能按在我的‘稳’下面。
你怕被慢住。
可慢,是为了让你明日的快,不会把自己绊倒。”
“够了。”
尚书郎按住案,“我们要的不是这等言辞。
我们要主公明断。
郭祭酒若误前线半日,军法从事。”
“军法从事。”
程昱也不让,“但要记清,误的是‘给’,还是‘言’。
若给到了,言仍不止,那便是‘挟名行印’。”
争到这里,殿外号角一声,夏侯惇抬手止声。
典韦把链横在两步之外,像给风量尺。
张辽很自然地往门口退半步,给将至之人让出一条直线。
曹操穿一件素色常服进殿,腰间只束了根绦,步子不快也不沉。
人未至,气先稳。
他把手在案上一按,像把殿里的风都按了一下。
众人起立,齐声:“主公。”
“坐。”
他只说一字,所有人便都坐下。
殿里静极了,连照影柜多出来那一线“稳光”
都能听见。
“延津如何?”
曹操先问军情。
“北岸小哨尽易手。”
张辽抱拳,“十七处小渡已换新印。
对岸旗连三面,徐军不入村,不点火。
狼渡已成。”
他说到“狼渡”
两个字时不加评语,像念一个天气。
曹操“嗯”
了一声,转向荀彧:“庙市之法,行到哪一步?”
“第三刻清册行稳。”
荀彧道,“夜封不兑照旧。
押案不过夜,坏名先押不押人。
诸官有联名上书,请主公开刀。
臣请先定底线四条:粮、盐、印、庙桥心,三月内不得动。
三日内,盐、木、石如数给前线。”
“臣附议。”
程昱拱手,“豪右可用,不可任。
四手并用:市牵、法束、利诱、兵压。
今日该的是束,是‘度’,不是‘乱’。”
“臣等不认。”
那尚书郎起身,“郭祭酒以术惑众,扰市伤商,伤我之‘利’,坏我之‘息’。
若再纵之,后方先乱。”
曹操不看他,却看郭嘉。
两人对视极短。
郭嘉把目光收回,低低一咳。
那一声咳像风撞到钟,薄薄的一响。
“奉孝。”
曹操道,“你可有一言?”
“没有。”
郭嘉竟笑了一下,“我只有两件事要做,一是三日内给足盐、木、石。
二是让这座城三月内不翻。”
曹操眼中掠过一丝很浅的笑,似有似无。
笑未落,他把手按在状纸上,按得很轻,“状我收下,底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