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有的“饥”
,不是对肉,是对路。
路一打开,他们全身的骨头都会往前收。
陈二站在稍后的高地,衣袂被风压出一道笔挺的折。
他没有看水,他看的是两岸的“黑”
。
黑是一张纸,纸上有针眼,有缝隙,有手指按过又收回的痕。
他在心里把这些针眼一个个连起来,连成“路”
。
“将军。”
他对身侧的传令道,“见北岸第一盏灯起,你便把第二队压上去。
若不见灯起——更好。
更好则快。”
传令沉声诺。
高龙的并舟最先摸到北岸。
他没有跳,没有吼,他把“钩”
先上去。
铁钩在湿石上抓住一线,像一只很小的手指,探住了夜。
他挥手,两名士卒翻身而起,短刃先,膝后随,静静地扣牢。
第三名士卒把短旗插在泥里,旗杆入土只有一寸,却挺得像一寸铁。
旗不大,黑地,白边,只为让后队看见一个“点”
。
“上。”
高龙吐出第二个字。
陷阵营如鳞脱水,悄声伏上岸。
飞骑未动。
高龙在霎那间转身,把并舟再拢一寸,让后队的马鼻与船腹的节奏完全合上。
他知道,真正的“快”
,是把一切都调成一个“拍”
。
河面忽有微响,是第二只并舟的缆绳轻轻擦过石背。
陈二听见了,眉角一收。
他喜欢这种声音。
这声音告诉他,自己的“快”
,没有落在风里。
——(女角·鸩)
我把那枚鱼鳞片在掌心里轻轻一扣。
远岸的“线”
震了一下,又停。
张辽不会出声,他只会把铃藏进自己的袖子里。
他会往上游再退半步,把“墙”
当灯,把“灯”
当墙。
今晚,他负责的是“度”
,不是“斩”
。
我在苇影里数数。
陷阵营的“拍”
,是三呼一吸;飞骑的“拍”
,是二呼一吸。
陈二的整个渡河,是用两个“呼吸”
叠成的。
他懂得用“肺”
。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这人太会算。
算到一个人该什么时候下水,什么时候抬鼻,什么时候放慢心跳,什么时候把“钩”
先上岸。
我把笑收住。
我的手背开始凉。
我的身体在说——危险不是在河里,是在我们家里。
我想起郭嘉在灯下咳的时候,指腹按过那枚棋子。
棋子落在许都的腹地。
我把镜灯往低处又压了一分,让光只照到我自己的脚背。
“稳。”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把‘快’,按在‘稳’下面。”
——
张庆催马入水。
画戟斜倚,他的肩膀像横在水上的一根梁。
他不看河,他看旗。
旗是他的骨头。
骨头一旦在北岸插住,他就敢让自己的血往前冲。
水至马腹,冰冷从皮毛钻进血里。
他的唇线往上一勾,像笑,又像在咬住什么。
并州的风、雁门的雪、白登的灰,他都在这种冷里笑过。
他一步一步把马鼻引向并舟的“缝”
,那缝像一条极细的路。
他把脚后跟“叩”
在马肚上,叩出了第三个“拍”
。
北岸忽然有一线极淡的光,像有人用指甲在夜里划过一道。
那不是灯,是“影枢”
的一口气。
陈二眼睛一亮:“灯起。”
他挥手,“第二队——压上!”
飞骑如黑潮压来。
皮囊船一只只被踏压下去,又被拉起来,像连珠。
中流水声突然硬了一寸,一只囊船被侧浪掀起,船腹的泄水孔涌出一股冷水。
船头士卒身形一歪,马上要落。
高龙腰腹一紧,左手扣住“钩”
,右手反手把人托回船心。
那人没有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