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连一张官帖都没来得及拿。
——我这人,喜账也喜命。
命要久。
久得像你们那条‘讨逆路’。”
他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一线,“那路立了‘正逆之界’,我今夜才知道:‘界’不是给人过不去,‘界’,是给人回头。”
鸩点头。
她把短笛放入袖中,起身,“陆掌,明日你去照影柜,记名。
你记在‘明’里,从今以后,‘快’与‘久’,你自己挑。”
陆稷笑,“我挑久。”
他看着她转身离开,背影融进半盏灯底。
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写下的第一句账注:可露,可封,可丢。
今夜,他给自己加了一个:可回。
……
夜再深一点,云来楼后那条暗河像一条被按住的蛇,不再甩尾。
廊船靠进岸,破灯被卫峥一把摘下,轻轻放进匣。
他没有砸。
他把灯交给都吏,“送到照影柜,明日挂起来。”
“挂灯?”
都吏不解。
“让它在明里做灯。”
卫峥淡淡,“影干净,灯不脏。”
两名被拿下的“水盏客”
被压到船舱的一角,手腕上缠着细布。
细布里擦过盐,盐把他们今晚的路记得明明白白。
卫峥蹲下看他们的鞋底。
鞋底的泥不厚,泥里有一粒细小的殷红。
那不是血,是朱。
朱来自某种文房。
卫峥伸指一拈,笑,“邺中来的笔。”
鸩听见这两个字,眼里亮了一下又灭。
她把笛从袖中抽出来,敲了一下。
声很轻,像某个远处的铃回应了她。
“别急。”
卫峥压低声音,“快的人会更快。
他们明夜还会来。
来之前,会在赌坊里先走一手。
——‘落魄的财神’,要上台了。”
(暗影视觉·鸩)
第二更。
云来楼里人散了半数。
剩下的人眼睛更亮,因为酒醒了半盏。
陆稷还在。
他把旧骰放在桌上,不再摸。
他在等。
我也在等。
等“白帛记”
背后那个写“记”
的人露出袖子。
我把短笛在指间转了一圈。
笛里有一张纸。
纸上写着一个字:问。
问谁?问财神。
陆稷把手里的一柄折扇缓缓合上。
扇面空白。
他把扇柄按在桌上,声音极轻,像一滴水掉在瓷上。
他抬眼,突然笑,“诸位今夜要看‘赢’还是看‘账’?”
“看赢!”
有人喊。
“看账。”
他自己说。
他站起来,背挺直,像一个在洛阳旧局里讲“流水”
的司钱史。
“快的人,借我的手输一次。”
他把扇柄往桌上一点,“云来押,今夜开新局——‘问名’。”
堂里一静。
鸩笑了。
她看见人群里,有一双袖口很干净的手挤了出来。
那双手不沾油,不沾盐,指腹却很光。
光得不该。
他的光不是洗出来的,是磨出来的。
那是一个把手藏在袖里的人的手。
他姓辛,或者姓审,或者姓何。
名字不重要。
他写“记”
。
那双手停在桌边,停在“财神”
的扇柄旁。
他的声音温和,“陆掌,这局,我来做‘快’。”
“好。”
陆稷笑。
我把短笛往袖里一插。
笛身冰了一瞬。
我知道,风进来。
风一进来,灯就会跳。
灯一跳,影就乱。
影一乱,快的人就会更快。
快得把自己推到“明”
里来。
第三更将尽,云来楼上的琉璃灯突然稳了一瞬。
稳得像有人在背后按了按罩。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影像被钉在桌上。
钉在桌上的那双干净的手,终于露了纹。
不是凰尾,不是盐星,是一条极细的“鹤颈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