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知道,这‘路’不是路,是旗。
旗要现在立起来。
天子从东来,我们要有一条正正的道请他走。
你若让天子踩泥,我们今后说‘不扰民’四字,便要打折。”
荀彧直视着他,眼下那一点忧愁更深。
半晌,他缓缓吐出两字:“代价。”
“我从不说代价轻。”
郭嘉又把铜盘合上,把裂痕收进匣里,“所以我开粥棚,让人不至于饿;我开丝票,让工不至于叛;我放影子,让市不至于死。
——文若,我不是要你信我的胆大,我要你信我能收。”
荀彧皱着眉梢,沉思。
片刻,他点了点头,“我可以再撑。
你也要给我一条线。”
“二十天。”
郭嘉答,“二十天之内,我给你看‘水’回来的路。”
他顿了顿,目光往帘外一掠,“从‘庙桥’刻下‘正逆之界’那日算起。”
荀彧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他拱手,转身离帐。
……
许县北门外的空地上,第一段“讨逆路”
开工第三日。
雾气被成排的灰石与石灰熏散,泥土翻成了层与层的断面,像一本摊开的地书。
一排排工夫好的匠人抡着夯杵,一下一下砸实,夯杵落下的闷响传到很远,与河边的水声混在一起,像是有人在熬药。
熬的不是汤,是路。
路旁立起了第一根木标,上书两字:讨逆。
字是新刻的,刀痕还带着木刺。
一个抱孩子的妇人站在路边看了很久,孩子伸手去抓那两个字的笔画,被她摁住。
她看着那两个字下面的小字:“王师之路,不扰民。”
她的喉咙像被什么顶了一下,眼底一热,没让它流出来。
她知道自己家旁的那片田,被那条线“绕”
开了。
也有不懂这些字的老兵从远处经过,摸了摸木标,咧嘴笑:“好看。”
河那边,几辆牛车正往这边晃,车上盖着草帘。
草帘掀开,是一块块青石。
押车的是几个青衣,目光狐疑,见到沿路安置的“王师不扰民”
牌,又看见市里来的人拿着丝票过来领钱,脸上的笑比风还快。
他也兴奋——好生意,快钱。
风里夹着一个字:“金”
。
有人在私下里嘀咕:现在有的是钱。
南市的“影子柜”
又开了两个,换息的价比昨日又高了一分。
队尾有人踩着泥水往前挤,嘴上说:“换一换,换了好做生意。”
有人笑:“做什么生意?”
那人说:“买盐、买布、买柴、买……买王师的柴。”
都吏带着两名书吏走到柜前,拱手,声音不高:“敢问诸位柜主,来书何处?愿以丝票换息,理当有名。”
柜主笑,不答。
书吏把笔蘸了墨,在柜边写下两个小字:“在案”
。
人群散了一点,又聚回来。
钱的味道比墨更有力。
风从北来。
鼓声远远地传过河,再被水吞掉一半。
曹军的营旗在远处起伏,像一排排黑色的树。
路上的石仍旧一块一块铺下去,木标又立起一根,上书:“正逆之界”
。
刻字的人手稳,每一笔都深。
旁边有学童站着念,念得认真:“正——逆——之——界——”
器材声、人声、鼓声、童声,都落入一条看不见的“账”
里。
那账不在簿上,在人的心里。
……
日偏西,荀彧又回到算房。
“今日流水”
,主簿很快报上来:“七千九百一十缗。”
荀彧点头,索性把“流水”
两字亲手写在簿上。
写完,他把绣着“令”
字的小印很轻地按在旁边,红印一落,他的指尖也落在那两个字上,停了半刻。
“文若大人,新令可否下?”
长随小心问。
“下。”
荀彧道,“影子柜,不许强禁,只许‘问名’。
丝票价,不许涨。
粥棚的姜,再添一把。”
“遵命。”
荀彧看着他们退下,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