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里一次猛跳,把他整张脸都照亮了。
那一瞬,他很年轻,也很老。
年轻的是刀,老的是锈。
刀在锈里,锈在刀上,谁也不肯先让步。
“最完美的阳谋,不在于藏得多深。”
他低低地说,像与夜对话,“而在于你给天下看见之后,天下仍然只会照你的路走。
——因为你替他们,付了开始的账,也替他们,写好了结尾。”
话音落尽,他伸手吹灭了一盏灯。
黑暗趁机涌上来,吞掉半个沙盘,吞掉半张图。
另一盏灯仍明,孤零零照着那行细小的字:九门为气口,中轴为龙脊,皇城为阵眼。
风收雨歇。
远处的鼓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片刻后,更急更近的鼓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那是吕军的节奏。
也是他要的节奏。
郭嘉把罗盘匣重新系好,置于图上皇城一隅。
他俯下身,在角落用很小的笔迹写了一行字。
这一行字只有他与天知道:
“鼎已温。”
他直起身,沉默片刻,提笔在“温”
字旁又添了一个小小的圈,像在某本无形的账上,利落地打了一个勾。
帐外有风,风里有人声,人人都在往前。
往胜利里去,或者往败仗里去。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在一张摊开的图上,按着一支看得见的针,往一口看得见的鼎底,缓缓流。
他把笔放下,像放下一支刀。
“让他继续。”
他对夜说。
夜没有回答。
只有远方隐约的马嘶,和被雨洗过的土地,像一口巨锅,正在缓缓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