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刺,随即平。
账房先生把竹简上的四字翻过来,写“问”
。
问什么?问谁说的?问哪里来的?问到第三句,话就没了——三句不过,流言不成。
下午,北门“倒锁”
前出现了半面陌生的旗,旗上画一钩月,月下两点小字,远远看像“月英”
。
许褚把旗按下来,不折,只叫人送去城中布坊换作白布,白布上写“愿”
字一枚,再还给来客。
来客接了,愣一愣,笑,折旗,走。
许褚看着他的背影,粗声粗气地低声自语:“灯比刀软,软得过分,却好使。”
——
黄昏,东廊更静。
郭嘉独自把“阅风图”
铺在案上。
胸口那只手又往内抠了一下,他把疼意当作一阵风,风过,指下的图也动了一动。
他在图边空白处添了几笔,把“八风问灯”
的台数减了一,改为“七问一空”
。
荀彧来时,恰看见这笔:“为何留‘空’?”
“给城。”
郭嘉道,“也给她。”
“她?”
荀彧笑,“你倒像已认识她。”
“认识一个字。”
郭嘉把缃书最后一行给他看。
纸末,八字之后,又添一行小小的注:“若城为琴,弦须三处。
一在心,一在风,一在……空。”
空字旁有一点极淡的墨,像不小心落下,又像故意留下。
“故意。”
荀彧看了很久,“好女子。”
“好女子。”
郭嘉也笑,笑意未落,门外忽有急足。
子烈进门,拱手:“‘回声井’又鸣。
有几句不净的话,是冲着‘八风问灯’来的——说‘以灯惑众,以女乱政’。”
“井吃了?”
郭嘉问。
“吃了。”
子烈答,“未出三句。”
“谁抛的?”
“市上小店伙计,嗓子尖,背后有人捅。
他自己不知。”
子烈顿了顿,“要不要动?”
“不动。”
郭嘉把缃书轻轻盖住,“让灯自己回。
明日早,‘八风问灯’前请一位老人,一位裁缝,一位农人,一位读书人,让他们各写一个‘愿’字。
四个‘愿’,四个字,四样字。
写完,叫读书人读两句书,叫裁缝剪一段衣,叫农人在‘暗秤’上过一担米,叫老人坐在灯下歇一歇。
歇够了,市上的话就会自己死。”
“为什么?”
子烈不明白。
“因为风看到人。”
郭嘉道,“灯看到手。
手稳了,嘴就不乱。”
子烈应诺退下。
——
夜里,太学南墙风小,灯影平。
焦尾覆绢。
鸩站在灯后暗角,看灯不看人。
她近来手更稳,影更薄,连风也难以托起她的衣角。
她忽听见极微的一声“叮”
。
不是铃,是金属碰木的轻声。
她侧耳,声从“风梁”
而来,是扣环滑过刻度的轻摩。
她顺声望去,一个身影站在灯外,不向前,不远避。
那人背很直,着淡青衣,袖口简净。
她没有遮面,却像把自己藏在了灯影之外,不为灯照,只让灯悄悄落在她的指背。
“可愿写字?”
礼官上前递了笔。
她摇头,轻声:“我写过。”
声音像风里的一点温,既不热,也不冷。
礼官怔了怔,退开一步。
她折身,只在灯下停了一息,便转身入人群。
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倒也不追。
她知道,城里今日多了一个会用“空”
的人。
她悄悄把袖中的一张小纸塞到“风梁”
的刻度旁。
纸上写一个字:安。
她把字按得很轻,像给梁上盖了一层看不见的软。
——
子夜前后,丞相府里只留半盏灯。
郭嘉把缃书压在“阅风图”
的角上,侧身靠椅。
胸中的“龙煞”
像久不咳的风,藏在肺叶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