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家原坐“礼让”
,终于协调了族中长辈,移至“谦冲”
;第四家踌躇的,心下一横,坐“桑梓”
。
换席之时,在场的礼官只做一件事:端灯。
灯在,则人不闹。
灯下,还写“愿”
。
写“愿”
时,那些原本想说“祖”
的话,就像贴在喉咙里的灰,被一口温水化开。
“礼官也像钱行的账房。”
荀彧笑。
“皆是阵中人。”
郭嘉点头,忽然扶住案沿,指节微紧。
胸口那只手轻轻一刺,他面色未改,只把那点刺当作鼎里火候上来的一声噼啪。
曹操看在眼里,唇角一线压住。
他不问郭嘉的身,只问阵:“九宫既布,何以出城?”
“以阵推阵。”
郭嘉回身,指向沙盘,“许都为鼎,国都为阵。
将来要出城,只需沿辅宫线往外缘推,推到河上成‘带’,推到道上成‘绳’,推到郡县成‘络’。
络多了,阵自然成。
阵成,国才名副其实地‘都’。”
“何谓‘都’?”
天子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他未入席,却一直在听。
“‘都’,”
郭嘉拱手,目光温和,“不是宫室之盛,乃秩序之会。
人来此不迷,物至此不散,刀在此不出,灯在此不灭。
鼎中有火,阵上有路,天子为引,百官为脉,百姓为息。
息顺,这就是‘都’。”
天子沉默片刻,慢慢点了点头:“朕懂了。”
——
傍晚,城气变沉稳。
焦尾移至太学南墙,薄绢半揭,弦缺一。
灯下人群围而不扰。
忽有少年忍不住伸手,想在缺弦处拨一点风。
他的指尖贴到木面,琴便出一声极轻的“羽”
。
不真,却像。
少年吓得缩手,四下里响起几声憋笑。
他脸红红的,抬头看灯,突然咧嘴笑出声。
“无弦之策。”
鸩站在墙影里,向郭嘉递来一记极轻的眼色。
“看手。”
郭嘉回以一点颔。
果然,笑声未散,西廊那边有一根真正的“弦”
被拨了一下。
不是琴弦,是人的心弦。
一个灰衣簿吏快步离开人群,脚步有意无意迈得快了半寸。
鸩脚尖一点,像影子被风带起,贴着墙根跟去。
那簿吏进了巷口的一家油坊,油坊里灯暗。
他把一卷纸塞进油缸底下的缝,转身欲走,门口已站着一个人。
不是鸩,是子烈。
子烈不言,把一只纸灯递过,灯上写一个“问”
字。
簿吏愣住,眼里有一瞬崩溃又自持的混合光。
他缓缓蹲下,把灯抱在膝上,抬头时,眼角有一滴水。
不知是灯光照的,还是别的。
“反扑不过如此。”
子烈事后回报时只说了这一句。
“不过如此,但不可轻。”
郭嘉将“油坊”
三字记在“呼吸簿”
的“可制”
后,又轻轻添了两个字:“可用”
。
他知道,凡把灯抱在怀里的人,终究会回到阵里。
——
夜临,鼎火稳。
城像一口开始正经煲汤的锅,香气从盖缝里往外溢。
曹操在东廊立着,手背敲柱,敲出一个节拍。
节拍里没有杀意,只有行军时那种行百里不急一步的耐心。
“子奉。”
他忽道,“我有一问。”
“丞相请。”
郭嘉回身。
“许都为鼎,国都为阵,这个‘阵’与兵阵何异?”
“兵阵求胜,国阵求稳。”
郭嘉笑,“兵阵以杀去乱,国阵以‘序’化乱。
杀一次可清三日,序一回能安七年。
兵阵在野,国阵在城。
兵阵以旗,国阵以灯。”
“以灯。”
曹操口中咀嚼这两个字,忽地哈哈一笑,“好。
今夜灯不灭,刀不出。
明日第三日,账面要亮。
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