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不是砸。
搭上去,他的力就泄了一半。
我顺势把扇面一合,合在他掌心。
他的掌心被扇骨撑开,匕反而贴在纸里,出不来。
典韦没有动。
他把链球用脚尖拨了拨,链轻轻一响。
那响像一声叹。
那人露出一丝绝望的笑。
他不再争。
他忽然抬头,对案前的青年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他像在问:你为何不逃?你为何不走我画的路?你为何要背着整座城?
青年也看着他。
看了一息,他轻轻摇头。
他的眼里没有怒,只有一种不肯的静:不肯脏,不肯乱,不肯用谎言换出路。
他的手落在图上,按住“许”
。
按得很轻,却像把山按住一角。
“送下去。”
荀彧道。
“且慢。”
郭嘉抬手,指在图角的油布上一点,“把这层皮揭了。”
我用扇骨挑开油布,牛皮卷起,匕露出全形。
匕背刻着一行极小的刻痕:半个“邺”
字与半个“印”
。
两半拼在一起,才是“邺印”
。
这把匕,既是杀人的刀,也是投名状。
投给谁,毋须问。
荀彧的袖口收紧了一线。
他没有看匕。
他看郭嘉。
郭嘉笑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第二道‘喉’动了。”
他抬目,望向廊下那块曾经藏盐的木鱼。
木鱼静静的,背面的白我已经刮去。
它如一只没有舌的口,再也吐不出偏音。
偏音不出,它会憋死自己。
“奉孝,迁都之诏何时出?”
荀彧问。
“明日黄昏前,先以‘行在’之名出敕,令许县临时承天。”
郭嘉答,“再下一道军令:凡沿线渡口、仓廪、关卡,只认赭印。
旧印不作数。
空票两张,留待明日用。”
“何用?”
夏侯惇问。
“替人‘赎命’。”
郭嘉淡淡,“总有人拿着空票来。
他以为他在赎自己的命,其实他在赎他背后那只手的命。
手一露,便可斩。”
典韦摸了摸下巴:“你这刀,不见血。”
“见‘法’。”
郭嘉道,“法是刀,留给明日。”
——
黄昏将至,天光沉下。
城北的杀声渐渐散去,败旗被风吹得贴在墙上,像是墙上的阴影。
断壁前的人群也稀了。
粥棚却还在,一瓢瓢递出去,姜香温温地挂在风里。
郭嘉走到那块刻“安”
的青砖前,蹲下,用指腹把那一笔收尾的位置按了一按。
按过之后,他起身。
“走吧。”
他对夏侯惇与张辽道,“去堵第三口‘喉’。”
“第三口在何处?”
张辽问。
“在钟。”
郭嘉看向远处的旧钟楼,“旧钟不响多时,今日该响一次。
让它响在我们手里。”
荀彧整理袖口,跟上。
“迁都之诏我来誊清,夜里成文,明日晓。”
“记一笔。”
郭嘉侧头,“诏里只写‘安民’与‘行在’,不写‘伐’与‘复’。
‘伐’与‘复’写在刀上,交给我们。”
“明白。”
荀彧微笑,“朝,先安后令。”
典韦把链球提起,笑得像一座熨帖的山:“恶来懂了。
今夜我们让钟响,明日让路走。”
“路走,粥不可断。”
郭嘉将这句与风说了一遍,像与城说,又像与那位穿素裳的青年说。
他不回头。
他知道那人不会再来看他们。
他只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那便够了。
庙外的风吹过檐角,铃没有响。
铃不响,风自顺。
未央旧基上,一只白鸟从暮色里掠过,翅尖擦着焦黑的柱础,没出声。
它仍旧是过客。
只是今日,它掠过的这座城,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