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便把线拐开。”
郭嘉声音很轻,像在屋檐下说话,免得惊了燕子,“有三条线,专拐开穷人:米价线、盐价线、棺价线。
我们动别的,先不动这三条。”
荀彧含笑颔。
他懂了。
这是界限。
钱是刀,也是药。
药能救人,刀能切腐。
若用刀去割人的饭碗,那就不是刀,是屠。
案上的枕芯忽然滚出一个极小的铜片,薄得像鱼鳞。
鸩伸指头一捏,捏坏了边角,铜屑粘在她指腹上,亮了一瞬。
郭嘉取过来在唇边轻触,眉梢一动,“不是兖州熔的铜。
锡味太淡。”
“广陵?”
荀彧试探。
“或者会稽。”
郭嘉把铜片放回,“走水路的私铸钱,往北只为两件事:粮与盐。
常和行有两本账,段掌柜便不是鱼,他是网上的一根桩。”
“那我们先拔桩?”
荀彧问。
“不急。”
郭嘉摇头,“先在桩上打一圈‘死结’。”
他拿过天蚕丝,教鸩如何在两指间绕一个极不起眼的结;又让她学着把结藏在线的影子里。
她学得很快,手指愈稳。
姜婆尚未见面,她的手已开始像一个真正的缫丝人。
“第二步,”
郭嘉把笔立在指间,“我们要让‘钱’自己愿意来。
网不是光靠拽。
要喂。
喂法有三:一,放‘利’;二,放‘路’;三,放‘名’。”
“利,我懂。”
荀彧道,“高利如饵,商贾趋之。”
“路,是给他们一条看似便宜的捷径。”
郭嘉说,“一处仓,一段河,一枚通行印。
让他们觉得绕开官路更合算。”
“名……”
荀彧接不上。
“名是给面子。”
郭嘉笑,“比如某位‘热心的’县丞,某位‘感恩的’坊正,某位‘敬老的’粮行掌柜。
你给他一面上好的旗,他会替你把旗插到自家门口。”
“你在教她做生意?”
荀彧失笑。
“做生意,才能养兵。”
郭嘉淡淡,“以战养战,不只是掠,更是织。”
说话间,一名校尉进来,躬身呈上一封被烙过火的短柬。
蜡封印着一个奇怪的纹——像一只展开翅的蛾子,中间一条细线贯过。
荀彧眉心微蹙,“谁的印?”
“绵远会。”
郭嘉看一眼,摇手让校尉退下,“徐州、东海一带的商会,近两年往北伸得勤快。
‘绵远’,取细水长流之意。
他们爱做极长的账。”
他拆开短柬,纸上只有一句话:“今日午后,常和行旧库,愿见‘井下之人’。”
荀彧与鸩同时抬眼。
郭嘉却笑了,“他们闻到味了。
昨夜折断的那根香,就是他们的‘眼’。
空棺本是留给走失的‘名’。
我们把香折了,他们就知道有人在看。”
“去吗?”
荀彧问。
“去。”
郭嘉收起短柬,“不以真身。
让‘线’去。”
他的目光落回鸩,“午后你进旧库。
你只做两件事:第一,‘听’。
第二,‘丢’。”
“听谁?”
鸩问。
“听钱。”
他说,“钱会说话。
你靠近那些沉很久的箱子,听里面的铜钱怎么碰。
新钱会轻响,旧钱会闷。
你把天蚕丝贴在他们的箱角或孔眼。
只贴三处。
贴满了,线会乱。”
“丢什么?”
“丢一枚‘非此地’的铜钱。
让他们以为自己箱子里混了货。
人一慌,便露底。”
鸩点头,“我明白。”
“还有,”
荀彧忽然道,“你去绣坊之前,先去市口买一包最普通的盐,与一把最便宜的针。
今后你若闻到‘盐价线’的波动,就把针扎在盐里。
盐若当天潮,你退。
盐若三日不潮,你进。”
鸩看他,眼里有光。
她不懂他为何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