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下端:扰阵者,且押,及家问责,待弦日毕,一并裁。
风把字吹干。
荀彧阖笔,掌心稳稳地压住纸角。
“继续。”
郭嘉的指尖终于落下第三指。
那一指像把整个城的骨头都弹了一遍。
沟渠深处有一种清脆的金石声,一下接一下,不急不缓,像远处有人在用最耐心的方式敲醒一座石钟。
声波从“天市垣”
向“太微”
走,再从“太微”
折向“紫微”
,最后在“壶口”
处汇成一股更深的“嗡”
。
城北风直,顺着这道“嗡”
卷入城,再从东南角吐出去。
街巷的纸门一齐轻轻颤了一下,细灰从梁缝里落下,落在案卷上,荀彧抖了一抖,又按住。
河面忽地亮了一线。
太阳的光像被人从水下托了上来,铺到岸边,然后往城里推。
老渔的人把烟杆取下,吐出一口长烟:“来了。”
“开北闸再一寸。”
郭嘉道,“鼓楼下暗渠,调‘风’位,助声不助水。”
“遵!”
夏侯惇应声。
铁链再起,水声更紧,像鼓面上迅加密的点子。
城西那团“死结”
终于在连续的“嗡”
里变软。
它不是裂开,是被劝服,像一块倔强的冻肉被文火煨到开始渗出油。
郭嘉趁热打铁,第四指落下,极轻。
那团黑随之被“牵”
出半寸,像被看不见的针挑起了一丝丝须,向“壶口”
方向缓行。
人群里谁也听不见“龙吟”
。
他们只觉这城忽然“顺”
了——买糖的队伍排得更齐,书铺翻页的“沙沙”
比平日轻,井边排水的沟少了往日那点扩散四处的腥味。
只有那些最靠近水的人能觉出:在它们脚底,有一条古老而庞大的东西,正从睡里爬起来,喷了第一口气。
“奉孝。”
荀彧低声。
“在。”
郭嘉眼底的光沉着。
“回得过来吗?”
荀彧无意看他胸口的起伏,却还是看到了——那一瞬不稳。
“回。”
郭嘉答。
他脑后像被人轻轻撕开了一条细缝,有冷风沿着那条缝探进来,里面那条“孽龙”
甩尾,带着熟悉的毒。
他不躲。
他把那股毒引入“壶口”
,交给大河。
他的唇角泛出一丝淡血,被风一吹,干得很快。
他笑了一下,像把这点血当成一枚必要的“印”
。
“再一指,不可多了。”
黄月英冷静的声音在人群后落下。
“最后一指。”
郭嘉闭目,指尖在“紫微”
位上虚点,意念把城与河、民与法、煞与生、刀与鞘,在一息间绞合成一束。
他落下那一指——不是重,是准。
城在那一刻接住了他。
风、井、水、砖、火、民心、军法,像被同一只手向着同一个方向推了一下。
大河的声浪穿过城的骨头,化成一声极长极低的“吟”
。
没有人真正听见它,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了一下头,像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捏住下巴。
西臂弯的铃在井口“颤”
了一下,仍未出声。
鸩站在井旁,指腹落在井砖上一线,她觉得那一线振动从皮肤过到骨头里。
她忽然有一种很奇异的错觉:这城在笑,笑得很克制。
“收。”
郭嘉吐出一字。
弦波回到城心,水势向“壶口”
归拢。
东南角的“脏井”
承担了第一轮混水与油花,随后被军士以粗布盖封。
北闸缓缓下落,水声由猛转缓。
井边孩子们又开始吵,里正骂骂咧咧把秩序赶回。
市声回到原来的热闹,像什么也没生过。
只有几件小事,变了——
窑场的火更稳。
两名工匠试验新砖,现符纹在火里“合”
得更快。
鼓楼下扫沙的军士把沙一捧一捧撒得整齐,他忽然觉得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