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将尽。
她在东市尽头的鼓槌下停住,背贴着那根木柱,像一片烘干的叶子。
她没有回头看,也不急着找“老师”
。
她先把气息轻轻压平,让心跳从“跑”
回到“走”
。
然后,她才抬眼。
郭嘉已经站在她面前,像从鼓影里长出来的影子。
他看了她一息,微微点头。
“你开始像阴影了。”
他说,“记住一句话——真正的刺客,不是会杀人,而是会‘消失’。
当你能走在阳光下,却无人能记住你的脸时,你才算入门。”
她眼尾轻轻一动,似懂非懂地“嗯”
了一声。
“现在——”
郭嘉目光略略掠向方才那个拐角,“去取回你第一次失败时,那个回头看你的士兵腰间的钱袋。”
她蓦地抬眼。
那年轻军士正在摊前讨价,腰间的皮袋鼓鼓囊囊,挂在细绳上,随着手势一晃一晃。
她没有马上动。
她先把“自己”
放下去——放在喉咙,放在肩胛,像把一盏灯罩住。
她让视线“黯”
一层,不让锐意跑出眼角。
“偷?”
她问。
“取回。”
郭嘉纠正,“你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你要把它拿走。
阴影不留痕。”
她走了。
第二课其实早已开始:在“人”
的皮肤之下,练“空”
。
她的步伐与人群共呼吸,先“借”
,再“藏”
,最后“换”
。
她选了三条路:借声、借手、借光。
借声——她故意在卖铜铃的小摊前驻足一息,让清脆的叮当把她的脚步“埋”
进去;借手——她从一群搬木的兵士中穿过,在其中一人肩上借力“绕”
出一个小弧;借光——她在夕阳穿过屋檐的斜束下走,知道人眼会本能地避开刺目的亮,而不是去盯住亮里的一粒尘。
她近了。
只一臂之距。
那军士腰间皮袋在笑声里轻跳,跳出一个“起”
与一个“伏”
。
她想起井边的水,把心再冷一度,右手“失重”
,变成与风一样的重量;左袖轻轻一拂,把他腰侧的衣摆“提”
起了一线,像给自己开了一扇门。
她的指尖走了进去,触到皮袋的底角,轻轻一翻,挂绳在指背蹭了一下,又自己落回去。
她不拔,她“托”
。
她让皮袋有一个“误会”
——以为自己从未被人碰过。
下一瞬,她身侧一个孩子忽然哭了,音调尖锐,像一枚细针直直扎过来。
军士微微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孩子。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
,同时让右手完成最后一寸的动作——皮袋离了绳。
她没有握住,而是让它落到她自己前摆皱出的阴影里,然后顺着“阴影”
滑入她的袖中。
一切只用了三息。
她没走。
她“停”
。
她让自己在原地“迟疑”
了一瞬,好像她也被孩子的哭声吸引。
那军士的目光从孩子移到她脸上,顺势又滑开——她的脸太“普通”
了,刚才那枚刺已经被井水浸没;他记不住。
他看向卖家的秤,继续讨价还价。
她这才走。
走开三步,又折回一步,去馄饨摊前问价,像在心里同自己确认:“我不是来偷,我是路过。”
然后,她直直走回鼓槌下,把那只沉甸甸的皮袋放在郭嘉的掌心。
郭嘉看她,不赞不贬,只语气极平:“这是你欠他的一口‘看见’。
你取回了。”
她呼出了一口气,像把一口藏在胸里的旧水吐掉。
她的掌心略湿,后背微凉,像有人在纸上吹了一口气,把一支刚写完的字吹干。
“第三次。”
郭嘉道。
她怔了怔。
“去把皮袋送回去。”
他说,“方法不限。
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失去过。”
他顿了顿,目光略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