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道,就是清心。
路清,心才走得直。”
第六道菜,叫“改榜”
。
白榜撤,青榜立,另有一面黄榜,写着“免狱三人”
。
不是大罪,是小过:偷盐一两、争粥一碗、骂人一嘴。
郭嘉说:“盛宴开席,第一碗粥端到谁面前最要紧。
今天端给他们。”
荀彧笑:“借小恕,立大法。”
郭嘉点头:“恕是菜,法是刀。
菜要切好,刀要藏好。”
第七道菜,叫“清夜”
。
夜里不敲更,不打号,只留三处暗灯:北门井、城隍庙前、鼓台。
灯不亮,亮在心里。
巡夜的人每走过一处,拿指背轻轻弹一下灯罩,听“咚”
的那一声算自己的步。
这叫把“节拍”
从昨日的箭上挪到今日的路上。
节拍换了,心才换。
郭嘉站在鼓台下,听见第二处暗灯被弹了一下,笑了一下:“和了。”
——
暮色将至,雨后的风带着湿土与草的新味,沿着城肋轻轻吹过,像有人在弓背上抚弦。
曹操立在城脊下,不看城,只看人。
他看见诸将的眼神一点点变了:不再只佩服刀的力,还敬畏看不见的“序”
。
他问:“落点,可见?”
“见。”
郭嘉答。
他把扇合上,像收一口刚熄的火,又像合上一页刚抄好的账,“下邳不是终,是真正的起。
他们吃完这顿‘盛宴’,下一顿会自己来。”
“来哪里?”
曹操问。
“来我们的秩序里。”
郭嘉道,“来我们的路上,来我们的榜前,来我们的仓下。
盛宴不是一桌酒席,是把人心请到桌面上,让他吃到‘清’与‘直’。
吃过一次,他还会来。”
曹操笑了一下,不多言。
他转身下城,脚步稳。
风在他衣角上卷了一下,又放下。
——
夜里,城中三处暗灯亮着。
粥棚收起一半,留下最后一锅。
酒肆老板娘把“清道”
字牌翻个面,背面是空白。
她笑:“明天写个‘开市’。”
少年兵把新写的信塞进怀里,写到“娘勿念”
就停,他想,明天加一句“粥好”
。
城门洞里,一只乌鸦抖了抖羽毛,不叫,飞向更远的阴影。
郭嘉在鼓台后檐下坐了一会儿,袖口里咳了一声,没惊动谁。
他把掌心覆在罗盘背上,像给它一点温。
罗盘不动,他的心跳也不动。
他想起陈宫临去时那句“次序”
,想起张遥的妻子在门里压得很轻的啜泣,想起张辽掌心的两道新裂口。
他知道“盛宴”
不是一顿饭,是一条长桌,头尾都看不见。
今日摆上去的,是粥,是符,是榜,是路。
明日要摆上去的,是田,是学,是兵,是法。
一道一道,不急不缓。
急了,腥;缓了,寡。
恰好,才算“好吃”
。
荀彧走来,铃在指间转了一下又停住:“奉孝。”
“我在。”
“明日之策?”
“清道之后,清账。
账清了,再清心。”
郭嘉笑了笑,“把水退下去的这些槽与梁记在册,闸匠的手抖不抖记在册,今日得粥的指印记在册,张辽入籍记在册。
册,是我们的第二张弓弦。
弦在书里,箭在人心里。”
荀彧点头,沉默一会儿,低声道:“陈宫之事……”
“葬在高处。”
郭嘉答,“不糟践,不立碑,立一小牌,写‘知与不知’。
给活人看。”
“张遥之家?”
“十年军饷,米盐不缺。
账归城,不归军。
给世道看。”
“吕布?”
“法在前。”
郭嘉没解释。
他知道,刀在幕里,法在面上。
杀与赦,是另一桌菜上的器皿。
今天不摆上桌。
——
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