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再吃一口。”
他喜欢在暴雨前睡觉——睡着了,明早更醒。
他正要回帐,忽然又回望了一眼城影:那道影像一笔细黑,压在白里。
他笑,笑得像把手指在空中一拨:“弦,听到了。”
——
夜更深了。
鼓台的灯亮了一盏,又被吹灭。
荀彧把铃收进袖里,去看郭嘉。
郭嘉把沙盘的边角抹平,指腹在“河弯”
外的一点按了一下,像在替明日的“长箭”
落一个标。
荀彧问他:“若他不上当呢?”
“不上当,也是上当。”
郭嘉道,“不上‘这’当,上‘那’当;不上人心的当,上风向的当;不上井的当,上河的当。
——只要他急。”
荀彧笑了笑,不再多问。
更深又过一刻,第一滴雨落在北门外的堤草上,声音小得像一粒芝麻打在鼓面。
第二滴落在城砖上,滑开,藏进砖缝。
雨没有立刻大,只是像一层更细的布压下来,把一切的轮廓磨得柔软。
城在呼吸,河在等,风在绷。
最后一回巡更的脚步从鼓台下经过,许褚的声音低了一寸:“军师,风正。”
郭嘉把扇子横在掌心,轻轻弹了一下,看不见的弦在雨里出一声极细极轻的颤。
他道:“记住这个‘正好’。”
暴雨之前,最后的宁静,到此为止。
——
雨终于密了起来。
它没有怒,只稳。
稳得像一只大手把这座城连同大河一起按在案上,托起一张看不见的弓。
郭嘉在暗处俯身,把掌心覆住罗盘背,像给它一寸温。
他用极轻的声音对黑暗、对风、对河、对那面不见的旗说:
“来。”
风,正好。
雨,正好。
弓,已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