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记了一笔账,“拙就是糖,甜过头,他却不觉得腻。”
“糖从哪儿来?”
小史又问。
“白榜。”
郭嘉笑,“白进白出,拙相做真,真里不见黑。
陈宫最信白。”
他抬眼看天。
风偏东二分,云薄,日影不硬。
心海里那张势图轻轻浮了一寸,又沉下去。
他朝许褚的方向点了一点头,手掌在空里虚按三次——一记、两记、三记——像先给铃做了三次排练。
——
拙劣的“表演”
,第一幕在午前。
泥湾堤外,陈宫的前锋中混了一队行脚梢子。
梢子们穿着半新不旧的布衣,肩上挑着空担,有盐,有布,有纸扇,连骂人时吐出来的口水角度都像城里做小买卖的一样。
他们探路的脚步比军卒更有耐心,第一步踩盐,第二步蹬草,第三步摸墙。
摸到墙时,有一处空鼓,他们对看一眼,嘴角不自觉勾了一下——拙。
真拙。
用土糊墙,里面空空,是偷工。
偷工,就松。
巷里两个故意“睡着”
的小卒让他们更放心。
一个行脚梢子伸手去女墙里摸了一把灰,灰松,一团团坠下来。
他愣了一下,抬头提醒同伴:不稳。
但另外两人却盯上了那两袋粮袋,互相挤眉弄眼:先拿了再说。
一人作势咳嗽,一人回头做了个“噤声”
的手势,三人一起伸手,动作拙拙笨笨,像真是沿街偷东西的小贼。
下一刻,侧门里“睡着”
的那人“惊醒”
,大叫:“有贼!”
叫得并不真切,拖着尾音,故意让叫声像酒后醒来的糊涂。
他追出去两步,又像怕被军法抓住似的收脚,骂了一句“娘的”
,回身拍打另一人的盔,拍得“铛铛”
响。
陈宫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笑意更深:“拙。
再拙一点。”
拙劣的“表演”
,第二幕在正午。
清水桥空营的火在日头下冒了一丝细烟。
照理说“昼无烟”
,如今漏了一缕,像做得不认真。
陈宫一抬手,示意副手:“记下。
这帮人——连空营都管不紧。”
副手点头,心里却有一瞬的犹疑:若是故意,谁会故意漏烟?漏烟太明显,还不如不漏。
他忍着没说。
再走一程,泥湾堤上摆了一行浅浅的“指示”
,草绳在风里轻轻抖,像谁忘了收起。
人若走近,才知道草绳下湿草覆着盐,盐面细得像冰。
陈宫眼睛一亮:看破。
拙中有巧,巧里藏乱;乱在“看破”
的快感里。
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破。
他喜欢那种“别人看不见,唯独我看见”
的愉悦——这愉悦让他每一次判断都像被星辰点了头。
拙劣的“表演”
,第三幕在辰后。
城隍庙侧门外的一道小沟,本该被土填平,今天露着一个手掌宽的“豁”
。
沟底湿,上面撒了稀稀的牛毛。
有人假作不经意从上面跨过去,脚腕一扭,借势把身上“偷来”
的半袋粮掉落了半堆,金黄的米在土里滚出一条“鱼背”
。
追他的小卒在沟边停住脚,瞪着眼,嘴上骂,脚不敢过线——那条白灰线在地上轻轻一划,像谁用手指抚过。
骂声里带了一点畏惧,畏惧里夹了一丝心虚。
拙,还是拙。
“够了。”
陈宫把竹签捏断,“连偷带漏,连睡带怵,连空营都管不紧。
下令——勇入一寸,试一口甜。
若能咬得住,连吞三口。
吕将军旗留堤外,我自请其来压阵。”
“诺!”
副手领命而去。
——
“铃——”
荀彧在巷口抬手,铃舌撞壁,第一记,如同轻轻叩门。
西便门在一线里开了一个指缝。
影先入。
几道黑线贴着地,像蛇背顺着砖缝滑进来。
其后是“勇”
,马鼻喷白,刀鞘撞腿甲,“嗒嗒”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