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不安有三。
怕失地,怕失信,怕失人。”
他抬手,一指向东,“我们要丢的是‘表面的地’,换的是‘肚子里的气’。
地可以再取,气若被‘煞’压住,会越来越重。
你们打过仗都知道,枪一旦顶了心口,腿就软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这口‘气’翻过来。”
他又一指向胸口:“信,不在城墙上,在你们胸口。
你们背后是老小。
今天撤,是为了明天守得更稳。
你们若因为一个‘撤’字弃了他们,这才叫失信。
你们若今天撤得稳,明日回去时,百姓自然知道谁才是靠得住的。”
再一指向人群后方。
他没有指城门,而是指向更远的一处:“人,不该失。
荀公立了文书,迁民之令既出,迁而不驱,护而不扰。
你们当带头护送。
你们护得好,回来时还有人给你们端水递饭。
你们护得不好,回来时只有空屋与冷井。”
有人大声道:“若吕布入境呢?”
郭嘉答:“那正是我们要他做的事。
敌若不入,‘煞’不破。
敌若入,我们便趁势破他。
你们以为是‘让敌’,我看这是‘引敌’。
你们会在他乱的时候,做最稳的一刀。”
校场上静了一静。
最前排一名老兵忽然站出来,把铁盔往上一戴:“军师,若是这样撤,我服。
可我有个条件。”
“说。”
郭嘉看他。
“撤城之前,让我们先去敲一遍庙门,告诉菩萨一声,我们不是跑,是请他老人家看管。
等回来,我们再来还愿。”
郭嘉笑了:“成。
但敲钟只敲三下,不许扰民。
庙里香火钱不可拿,拿者军法。”
老兵嘿地笑了一声:“军师,你懂我们的心思。”
许褚在旁边憋着笑,硬生生把笑压成了一声短哼。
散场之时,郭嘉把几名里正叫到一旁,压低声音交代:“迁民时,先老弱后壮丁。
路上遇见哭闹的娃娃,给他糖粒,别喊。
遇见不肯走的老人,请他坐车,不要抬。
有人骂,随他骂,骂也不还。
三日后,他们会知道你是在救他们。”
里正们连连点头。
有人小声问:“糖哪里来?”
郭嘉回头:“军库。
记账。
写在‘白榜’上。”
午时将尽,荀彧在府中设了一个小小的“白榜”
,第一条是“义仓开,今日出粟三千石”
。
第二条是“迁民钱二千贯”
。
第三条是“军购盐二百石,照市价”
。
榜下围了许多百姓,手里拿着小算筹,嘀嘀咕咕。
有人问:“这榜,真三日一更?”
荀彧笑道:“三日一更。
若拖延,请来府里骂我。”
“真骂得?”
那人不信。
“真骂。”
荀彧把手指向自己额头,“骂在这儿。
我记。
骂了我,我给你倒茶。”
笑声从人群里涌出来,像一窝被晒暖的麻雀。
申时,程昱回到内府,带来几张布条,上面用炭笔画了简陋的“影哨”
手势。
荀彧把布条交给城中盐行、磨坊、屠户。
有人问:“这手势若让敌人学去怎么办?”
程昱淡淡一笑:“手势只是‘信’,暗记是‘假信’。
我们真信在‘白榜’。
他若学,我们换。”
“换几次?”
“换到他烦为止。”
夜幕将下,西北的风转了一寸,朝东南去。
郭嘉立在城楼,手指插在城砖的缝里,指腹接触到凉意。
他闭上眼,心海里那张“势图”
渐渐浮出来。
龙气在濮阳之西像一块石头,仍沉。
水脉在小闸处蜿蜒,像一尾静下来的鱼。
东南远处有一缕细微的气线,若有若无。
这缕气线不是风,是“意”
。
是陈宫在盯。
是吕布那柄尚未出鞘的戟,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