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成白。”
诸将听得血脉鼓噪,清议士子却有数人交头接耳:“诈与谋,近乎不仁。”
话音未落,荀彧已淡淡道:“王道在前,霸道在后。
白碑在此,白榜在此,禁过杀,护民心。
此非苟且,乃秩序。”
“秩序?”
夏侯惇望向荀彧,又落回郭嘉,“你们一个秤,一个刀。
我只问一个字——稳?”
“稳,险中稳。”
郭嘉看着他,“这是一条薄冰,但厚薄我量过。
你若站在我标的地方,冰下全是水;你若乱走,才会沉。”
程昱忽然笑了一下:“奉孝,你欠疯话的最后半句。”
“哪半句?”
“你要的是赢。”
程昱道。
“是,”
郭嘉答,“赢在该赢的地方。”
他的目光与曹操对上,“主公,围徐立名,引布破煞,两手并行。
鱼与熊掌,嘉有一计,可兼得之。”
帐内静极。
砂漏的最后几粒沙在细窄的颈里连成线,细而不断。
夏侯惇的手从刀脊上慢慢移开,拳头在身侧握起又松开,像在掌心里捏了一块未冷的铁。
“说你的疯补丁。”
曹操忽道,“若吕布不入呢?”
“我已做了两重请柬。”
郭嘉道,“明帖写给天下:围而不攻,誓报父仇;暗帖写给陈宫:盐价两成、军粮三旬‘尚可’、三城‘明撤’、三火三盏、两闸忽松忽紧。
陈宫最爱的是看破,不是创造。
我让他‘看破’,他便会自以为是天机,再去创造——劝吕布入兖。”
“若入而不破?”
曹操再问。
“我担。”
郭嘉一字一顿,“军令已在身。
印未落时,你给我一昼夜;印落之后,给我七日。
破,则添我十年命;不破,则收我级。”
夏侯惇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言语。
他盯着沙盘上那粒黑子,仿佛看见它在朱砂里微微旋转。
“奉孝,”
荀彧道,“疯子的方案有疯子的注脚。
说说那句‘借刀破煞’里,‘煞’是什么。”
郭嘉沉默了一息,指尖在沙盘边缘轻轻扣了三下:“龙煞。”
他抬眼,“虎牢一战之后,兖州这口‘煞’一路东移,压在濮阳。
士卒入阵心口闷、干渠逆流半寸、病舍药香老是带苦,都是它的影。
这不是迷信,是地气的阻滞。
单靠我们锤,敲不开;借吕布之锤,一击入骨。
他来,是破我之煞。
我们再以法与兵,破他之军。
两破之后,我得的不是一城一池,是兖州的‘气口’。”
程昱目光微亮:“玄学的骨,兵学的肉,你两样都不肯少。”
“少一样,都不活。”
郭嘉笑意极淡。
曹操终于伸手,指腹在帅印的棱上轻轻一擦,像在抹去一层看不见的尘。
他抬眼:“诸将各守其位。”
“诺!”
“文若,法从。”
“在。”
“元让,为刃。”
“在。”
“子孝,为缰。”
“在。”
“孟德——”
他停了停,像对自己开了一句玩笑,“持印不动。”
短促的笑意从帐内某个角落亮起,旋即被更绷紧的神色吞没。
鼓声未起,诸将心里的鼓已擂响。
军令既出,帐外风声似也换了个调。
郭嘉拢袖一揖退出,又折返一步,向曹操道:“主公,还有一件‘疯’。”
“说。”
“请主公亲一纸私谕:徐州檄文张榜边境,三日一更;白榜旁贴彼檄,好让天下同看。
我们不遮羞,让‘骂’与‘白’并列。
骂,是给白打墨。
越黑,白越亮。”
曹操目光一动:“可。”
——
午后,内府小院。
荀彧披素袍,将“军中六令、三禁九不”
再校一遍,押印以。
程昱提来一筐布条,炭笔画下影哨手势,分盐行、磨坊与屠户。
许褚领了“门”
字军令,典韦领“门”
字军令,曹仁领“缰”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