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妖术;若当工艺,便是工艺。
解释不解释,在于用它的人。”
“可民心在于解释。”
程昱接过砖,端详片刻,叹,“这便是你说的‘丹炉’么?”
“炉,不只在窑。”
郭嘉指向远处,“炉在城。
城为器,水为药,引兵为火,民心为风。
如今炉底初温,药材也入得七七八八,就差一口‘点’。”
他轻轻按住胸口的位置,像是在按一枚隐形的印,“此‘点’,迟早要点。
只是不知主公舍不舍得。”
程昱眯起眼睛,“你又要借谁的刀火来‘点’?”
“程公。”
郭嘉摇头,“今日不谈兵。
谈民。”
他起身,踱到窑前。
窑火像活物,舔着窑口的红,出低沉的呼噜。
有窑工抡着长钩把新砖拖出来,按号码放到竹架上,一架又一架,整齐得像要入库的兵器。
每十块为一组,砖侧都用细线划了记号,顺着编号便能把它们拼成一面带暗纹的“墙”
。
墙内的纹路看似无序,其实沿着星图折转,令水流每十步有一处停顿,像心跳。
“程公可愿再看一个小术?”
郭嘉忽然问。
他毫不避讳“术”
字,自信中带点调笑。
“请。”
程昱不动声色。
郭嘉向月英点了点头。
月英领会,拿过一只空瓮,倒扣在地。
郭嘉从袖子里弹出一枚薄薄的铜钱,指腹一按,钱沿着指缝滑落,落在瓮底敲了一下。
他没有再碰它,只伸手搭住瓮口,轻轻一推,瓮竟缓缓自转。
窑前的风顺着砖上的暗纹拐了弯,从瓮底的微孔里钻进去。
铜钱开始极细微地跳,跳得越整齐。
程昱低头看,铜钱最终稳定在“正”
位,钱孔向南。
“各处符线之‘音’,可以使风成为尺。”
郭嘉道,“尺量得准,气便归心。
你我耳朵里听的是嗡鸣,百姓听的是一城的安稳。
程公,你向他们解释,不用说术,只说水渠。
水渠通了,粮仓不霉,孩儿不泻,老者不渴。
解释到此,便够。”
程昱看着他,目光里忽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意,似乎还掺着疑虑。
疑虑不是因为工法,而是因为这个人。
他叹了口气,“你身上病气又重了。”
“炉还没暖透。”
郭嘉含笑,笑里带点血的味道,“暖透了就好。”
这日午后,曹操亲至东南角视察。
甲胄整肃,随行步骑不过百人,声势却沉稳如山。
他骑在马上看水,听砖,问工。
百姓远远看见,先是静,继而一阵欢呼。
有人自跪下,有人高声喊“曹公”
,喊声里少了畏惧,多了倚仗的味道。
“军师。”
曹操收缰停在郭嘉面前,“程昱只是报我城中水事,没说你要把城变成一口丹炉。”
“主公若以为这是丹炉,那便是。”
郭嘉行礼,“炉成,主公得‘心’。
我不过借炉暖身。”
曹操笑,“你借得太多。”
他把笑意一收,认真看他,“你做此局,究竟为谁?”
四目相接,窑火在两人之间跳。
热浪扑面,白雾早已褪尽。
郭嘉不答,看向人群。
他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面黄肌瘦,眼睛却亮。
妇人把孩子的小手伸进渠里,孩子被冷水激得一缩,咯咯笑起来。
那笑声穿过窑群,穿过兵器撞击声,穿过不知从哪来的乌鸦的叫,落在他心上。
“为他们。”
他轻声说,“也为我。”
曹操不再问,顺势扯起一面布帛。
布上是城图:内城与外郭的关系,沟渠与街巷的角度,兵营与屯田的布置,被几何化成了明白的纹理。
曹操顺着纹理看下去,看到每一处街口都有一个“不起眼”
的小庙,每一处小庙下都有一口井,每一口井里都有一块与符砖同制的镇石。
他懂了,或者说他选择懂。
懂的那一刻,他心里忽然觉出一种久违的踏实:城不再是数目字,兵不再是耗粮的嘴,百姓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