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小碑。”
荀彧笑,“碑不写‘神’,只写‘法’:‘昼取机,夜取危;先老后少;多者少取,少者先取。
’字要大,句要短。”
“短,好。”
夏侯惇从旁截住一句。
他已经学会了:短,才记得住。
郭嘉俯下身,用手掌平平按在泉口边的“符文砖”
上。
砖下的“息孔”
在水的抚摸里呼吸得极细,像婴儿刚睡稳。
他胸口的黑风在这一刻忽然也安静了,像一头被人轻轻顺毛的兽。
它贴着他心口,吐了一次信,既不尖,也不狠。
那一瞬,他几乎能把它当成某种“力”
——不是敌,是被动员的一部分。
他抬头,望见天边露出一缕干净的蓝。
云退得很轻,像把一个挤满了水的房间悄悄开了一扇小窗。
远处石鼓“咚、咚”
两声,均匀、踏实;近处龙骨水车踏板起落,节律像人的步伐;更近的泉眼低吟不止,像在重复一个只有它知道的字。
“立令。”
程昱把今日的“水令”
钉在心城东门石壁上:
“一、衡沟不直,弧以久;
二、喉门微开,遇急则启;
三、昼传机,夜传危与援;
四、泉前三寸立栏,蛇目一点,日验不误。”
令短,字直。
里正们逐字念给围拢的百姓听;有识字的孩子抢着念,念到“蛇目一点”
时,嘴角往上翘。
他们喜欢这个会“变点”
的小记号,因为它让他们知道“今日不同于昨日”
,而“不同”
由某个看得见的“法”
定义。
夜幕压下,泉水仍在唱。
蔡文姬把琴抱在膝头,终于弹了一段极短的曲,三声,停;五声,停;七声,停。
她把停留拉长,把欲望收短,让一切都在“慢”
里安下脚。
曲毕,她抬眼看郭嘉,眼里像有一点被泉光悄悄点亮的星。
他没有笑回去,只把目光从泉移到城。
他看见城的“呼吸”
像刚学会协调的婴儿,略显笨拙,却足够可依。
——
子时前,天工司合账。
砖账、石账、水账合在一起,像一幅渐渐清晰的地下星图:斗柄牵衡,参连垣,心北三丈,泉眼自开。
郭嘉把朱笔轻轻点在“天市垣”
的一角,指尖麻,卷轴在心海里微微一颤。
他不敢久看,只把那一颤记下——“形平一线”
,不写“字”
。
他怕字一出,黑风就会醒。
今夜不该叫它醒。
“奉孝。”
荀彧在灯下轻声,“今日之后,蜚言也会起——说你妖,说你怪,说你搬弄是非。”
“那就把‘妖’写进‘法’。”
郭嘉淡淡,“明日立‘泉法’:‘口不过三,器不过二;日验蛇目,旬修泉栏;夜不取,昼有序。
’看得见的秩序,会替我们把话压下去。”
程昱收了笔,走到门外。
他没有回头,只留一句:“泉既出,丹炉可成其一。
下一步,不在人上,在‘气’上。
‘气’要稳,不在大声,在慢。”
话落,他的背影在廊下拉长,像一根压住风的线。
郭嘉立在泉边,听水、听石、听木、听人的呼吸。
四种呼吸交错在一起,像四条看不见的绳。
他伸手在空中一握,像把这四条绳拧成了一股。
胸口的黑风顺势往里缩,他知道它暂时服了。
他低声对泉说:“借你一息。”
泉像听懂了,轻轻“嗯”
了一声。
翌日辰时,城里已经在讲“神泉”
的故事。
有人添了渲染,有人添了光,但所有的夸张都被泉水入口的那一丝甜击碎——真实,比故事更会说服人。
天工司门口,孩子围着“蛇目一点”
的小板叽叽喳喳,争着猜今日的点会刻在哪个角上。
里正笑,把他们的手拨开一寸:“慢一息,水才不洒。”
——地下星图,龙脉沟渠。
看似匪夷所思的一张“观星图”
,在泥土里开出一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