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曹操“啪”
地合上手中竹简,笑意里有火:“诸位,够了。
奉孝今日不讲骇人之计,只讲看得见的秩序与看不见的节律。
此局——孤应下。”
军议散时,风里有草腥。
夏侯惇收斧路过郭嘉身边,压着声道:“我最怕你跟我说‘慢’,可你把‘慢’做成了‘杀’。”
“慢,是最伤人的兵器。”
郭嘉回他,“我们忍得住,别人忍不住。”
薄暮。
沙盘房外,里正带着十数民夫来学“水队”
。
龙骨水车踏板一上一下,逆止杆轻轻顶齿,水被抽到塌角的堤上。
妇人踩得腿抖,仍不肯退。
她看见郭嘉,急急收脚。
郭嘉把披风搭到她背上:“明日来牙门,报‘水队’,工值照男。”
妇人怔了怔,眼睛亮了一瞬。
荀彧在另一边给旗手改口令:白旗连举三次为“近探”
,黑旗一展为“退”
。
火盆里添了不同盐,夜来可看四色。
程昱绕场巡过,见“弩耳小孔”
已刻新点,便把“慎用奇器”
的纸压在案底,只留一句:“三谨:易教、易修、易携。”
他走过郭嘉身侧,压低声:“明日第四处‘地缝’,我去压边。
你只做你的‘针’。”
郭嘉笑:“你这块石,果然压得住风。”
程昱哼了一声:“我压的不是风,是你。”
夜升起。
心城内渠绕仓而行,水面映出灯的金线。
蔡文姬抱琴立在檐下,弹三声,停;五声,停;七声,停。
她在替某种节律定拍。
她的眼睛穿过一道道新修的“地缝”
,看见人开始学会“往下看”
。
人以前只看天,现在也看地。
她心里忽地安了一线:心开始着陆了。
忽有斥候递入一枚破皮囊。
曹仁解开,里面是一块盐,色不正。
众人皆笑。
郭嘉把假盐丢入火里,火色不变。
他顺手把木签交给军器校尉:“明日起,令签与弩耳同刻‘一目蛇’,蛇眼里再加一粒小光。
旧签收回,刻点新。”
校尉领命而去。
夏侯惇嘀咕:“永无止境。”
“正好。”
郭嘉望向夜色,“只要他们学不完,我们就赢不完。”
更深,风紧。
沙盘房里只剩郭嘉一人。
他把灯火压低,把沙盘边的一圈细线缓缓收严。
指尖一触,心海中的卷轴微颤,黯淡的星点在“洛阳—兖州”
的细线上悄悄呼吸。
星光并不耀眼,却稳,像井口边那枚新换的牙门令。
残卷仍抗拒,他的太阳穴又是一阵细痛。
他按住,像一个做账的商人冷静地记下:“今日:针缝其三,石立其四。
地声较昨平一线。
代价:魂疲、渗汗、卷角磨。”
他提笔,向曹操写下一行小字:“两旬之局:三护联动,一抽为杀;若北不退,借东为虚;若东不止,引北入缝。
凡此须以‘看得见的秩序’稳‘看不见的节律’。”
写完,他把字折起,压在一颗小石下。
那石不大,却沉。
风从门缝穿过,灯焰一伏一起,像有人在远处以看不见的手,替这座城调息。
他合眼,耳中隐隐回响着大地的低吟。
不是风,不是人,是被缝合的土地在缓慢地换气——缓慢而坚定。
等到某个应当来的日子,攻与守将不再是两端,而是在同一张弦上共振的一体。
那时,一拳落下,便不只是一拳。
他睁眼,收灯。
夜阑静,牙门旗在黑里轻轻一动,像伏着的蛇把呼吸调到和地一样的节拍。
——攻防之弈,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让世界学会我们的节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