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实为新法。”
夏侯惇听着,眉峰渐平:“牙门?这倒是管用的老法子。”
“术藏于法,面上只见法。”
郭嘉笑意不深,“我们要做的是让天下以为我们沿旧章行,而实则在旧章之下,重排一切。”
曹操捻须,目中隐有兴味:“奉孝要腹地先行,诸将如何动?”
“动如绣针,不如大斧。”
郭嘉摇头,“此刻不宜大兵东犯。
徐州虽空,夺之易守之难,且夺之,袁术与刘备必来据理,豫州豪右亦将观望而离心。
我们要的是卷土,不是掀桌。
以兖州为腹,是为积气养势。
待气满,再以一锤落之,诸侯自碎。”
程昱“哼”
了一声:“说得漂亮,谁来缝这第一针?”
“我。”
郭嘉起身,向曹操一揖到底,“请主公给我三千人、一月时,赐一纸空白令文,不署所为。
我去濮水与济之间,先缝一针给主公看。
若一月不成,奉孝请罪,以军法斩。”
帐中安静得听见炭火突然裂开的细声。
夏侯惇本欲言阻,又咽了下去。
荀彧端坐良久,才低声道:“旧例可行,新法难行,难在人心。
奉孝可有抚心之策?”
郭嘉转身取出一枚竹牌,竹牌上刻一条细蛇,蛇身盘作环,尾尖抵蛇吻。
他把竹牌放到案上:“此牌为‘水队令’,凡见此令者,里正与牙门联络自信。
井上挂令,人便聚,聚则识,识则安。
给水、给路、再给旗。
民人渴时见水,迷时有路,慌时有旗,心就归了。”
程昱微笑:“你倒是把人心当沟渠来疏了。”
“人心就是沟渠。”
郭嘉看向他,眼里已无笑,“水不疏则滞,滞则臭。
我们要让水走,先得挖沟,沟不直,水也会在弯里停。”
他将竹牌递给侍从时,指腹的薄茧轻轻拂过竹面,
那一刹那,他胸中的黑风又掠过。
那是他心底里的另一股“水”
,带着血腥与悲鸣,如同从黄河束紧的河床里直冲上来的暗流。
昨夜在洛阳,他短暂地让那暗流顺着星图的细线流走了一寸,如今它又在胸腔里撞墙。
蔡文姬说过,他的身体里有不属于他的声音,那声音此刻正压着他的肋骨,一下一下敲。
他压住,不让它露出指缝里的颤。
帐外风响起,又平了下去。
曹操终于笑了,笑声里有火星爆开的亮:“诸位,听到了吗?腹要动,血要走,心要定。
奉孝这针,孤要看。”
他起身,拍案,声音落地即定:“自今起,以兖州为根本,诸军三路分护。
惇,仁,你二人各领一路,护奉孝之行,勿扰民,勿轻战。
文若坐留中军,清帐簿、整籍贯,先把那一册‘民心账’摊平了。”
令下如山,众将齐应。
程昱抬目,看郭嘉一眼,拱手:“愿观奉孝针法。”
军议散时,风里有清新的草腥。
阳光终于透进雾里,把帐外的绳结一枚枚照亮。
蔡文姬立在稍远的槐树下,手里捏着一截断弦,那弦昨夜从她指下崩出,如今触手仍带隐隐的痛。
她看着那道从帐门至留营道的草痕,风一吹,草叶背面银,一行人影绵延其上,像被某种看不见的节拍调度着。
她侧耳,空气里有非常清浅的声——不是鼓,不是蹄,是从地下缓慢传来的,像老兽苏醒前胸腔里的第一口气。
那“气”
正循着某种图谱行走,缝合,这片地的伤口。
“文姬?”
侍女小声唤。
她摇头,指尖按在那截断弦上。
弦纤细得几乎不可见,割在皮肉上,痛却是实的。
她想起昨日夜里,青年谋士在破宫墙下以身为引,借星图点亮洛阳那刻,空气里同样有这样的“声”
,只是更尖锐,像在石上刮铁。
她听见那声音时,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拨动它,让它不要那么粗粝,不要那么痛。
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只能在深夜独自把琴抱紧,试着用长调去覆那锋利的边,让它不要再割破那人的心。
她在树下看着他,目送他入风。
郭嘉上马前,回望一眼——不是望人,是望地。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