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怎么治?”
程昱问。
“以‘假设文书’先行。”
郭嘉从袖里抽出一方小竹简,写了数行:“谷口遇牙门旧例,粮安令在此,护民先行,辎重后,违者斩。”
他把墨吹干,递给鸩,“把这文书交给那名小校尉。
告诉他,若被问话,照此复述。
我们不让他难做,也不让他背罪。
我们给他一张‘术后医嘱’。”
“遵命。”
鸩领命而去。
她背影没入人流。
她的脚步轻,像针从皮下走过,不留血,只留一条细微的痕,提醒伤口在这里,要按时换药。
七、复诊
傍晚,水缸挪到新的位置,旗仍不高。
几名昨晨翻缸的人远远站着,看着新扣上的小瓢,有点窘,有点意识到自己的手做过什么。
他们迟疑。
鸩递过去两只小瓢,不说话。
那几人接过,先给孩子,再给老人。
手学会了次序,心就学会了次序。
程昱站在一侧,低声:“你这刀,刃很钝,却切得干净。”
“钝刀切‘肉’,利刀切‘骨’。”
郭嘉淡淡道,“今日我们不切骨,只切肉。
等明日——”
他顿了一下,胸口的冷蛇轻轻一扭,“明日也不一定切骨。
唯有一处,该下利刀。”
“何处?”
“问名之外的‘问罪’。”
郭嘉目光投向更远的关道外,“会有一支旗,不借路,不护民,只问:‘谁给你护驾的名分?’那时,利刃露一寸真锋,斩‘旧例之外的横暴’。”
“你胸口……”
“还能撑。”
郭嘉压住咳,眼神仍清,“刀在水里,先切恐惧;刀在法里,再切疑心;刀在心里,最后切暴。”
曹操把“稳石”
放到新的圈里,听了这段话,笑了笑:“你这刀,认脉。”
“认脉,才能下针。”
郭嘉回笑,“今日的‘手术’,用的是三针:水针、声针、法针。
明日若到要处,再加一针——‘名针’。”
“谁扎?”
曹操问。
“主公扎。”
郭嘉道,“你亲自去,旗不高,言不多,只在‘问罪’的人面前,刻两个字:仁与法。
刀锋在你袖里,露一寸,够了。”
曹操握缰,沉默片刻,点头:“好。”
暮色悄悄落下。
琴声不再叩,只在风大时轻轻一抹,像在给缝合口涂药。
鸩把蛇牌收进袖里,掌心还有铜片边缘留下的一道小印。
那印不深,却让她记住了今天每一处要点:腕骨、缸耳、旗杆、瓢沿。
她忽然对“刀”
有了一个新的理解——刀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减轻疼痛的。
她回头,看见那名抱琴女子坐在一只水缸旁,背靠旗杆,眼睛闭着。
她的指尖轻轻按在琴轸上,像按在一寸脉上。
有人走过,停了一瞬,又走。
没人问她叫谁。
她就像水一样,融在“旧例”
的节奏里。
“走吧。”
夏侯惇收队。
他的盔下还有汗,刀入鞘,整个人像把刀背也一同收了回去。
他看了郭嘉一眼,低声道:“今日这一仗,不像仗。”
“像医。”
郭嘉答。
夏侯惇笑了笑:“若天下仗都能这样打,倒也不坏。”
收队之前,鸩从一只翻倒的破囊里捡起一枚封泥。
封泥上刻着一截细蛇,尾尖抵在蛇吻,纹路与她蛇牌上的不尽相同,多了两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横纹。
她托在掌心看了会儿,把它递给郭嘉。
“何物?”
程昱问。
“不是当下之病。”
郭嘉指尖摸过那两道细纹,目光微沉,“像是谁把‘蛇’改了骨。
先记在案,不动。”
他把封泥放进袖里,压在竹牌下。
那东西像一粒潜伏的沙,未来会磨人。
今日不磨。
曹操上马,望向西。
旗在风里轻轻抖,水在缸里轻轻晃,琴在风里轻轻按。
郭嘉跟在侧后,胸口仍紧,却把气息收得极稳。
他知道今日这场“外科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