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不认?”
程昱问。
“不给他认的机会。”
郭嘉道,“先请他‘喝醒酒’。”
“醒酒?”
曹仁挑眉。
“军师祭酒之‘酒’。”
郭嘉笑,“我们设一桌‘醒酒’,把【醒军十二条】前三条写成‘酒箴’,请内外要员入席。
角门那位坐边席,让他先‘认字’。”
曹操失笑,刀背在案角轻轻一敲:“靠一桌酒,识一个‘伪’?”
“识‘人心’。”
郭嘉道,“真正的内卫习字严,礼法熟,饮时先敬令,不先敬人;‘伪’者多失序。
失序的一瞬——他自己会露。”
【时序角标:酉初|军师府·醒酒席】
院里挂起纸灯,不耀,只明。
桌上摆着粗碗粗杯,‘酒箴’三条悬在席前,看得见,摸得着。
曹操不来,只命曹仁与程昱在侧。
角门“内卫”
被引至边席,他坐下时,拖椅出了轻轻一声“呲”
,那是对礼的微轻不熟。
倒酒时,他手逆了杯耳。
行礼时,他眼先瞟上座,再落令牌。
“伪。”
程昱袖中轻敲,眉峰一动。
郭嘉不动声色,举杯:“今夜,酒不醉人,字先醉人。”
他指箴前三条,让角门那人读。
那人读得磕磕绊绊,‘延半息’读作‘延半息(xi)’,音错意偏。
曹仁目光森冷,指尖已落刀柄。
郭嘉却垂眸微笑:“有劳内卫,字不熟,不妨。
人熟不熟,只看一句话。”
“哪句?”
那人下意识问。
“借而不还,问。
你若借而不还,我问你;你若借而愿还,你问我。”
郭嘉把杯轻轻一放,声音平和,“‘伪’与‘真’,就在这一问之间。”
那人额上汗微起。
汗不是酒催的,是心催的。
他知道自己要露了。
他刚要辞,外头一声叱喝,内听风许邶已携两名军法司亲兵入,拦在门口:“角门内卫张某,腰牌与本官署核对——不符!
请示军师!”
屋内一静。
程昱目光这才真正柔下来一点。
他看郭嘉,含了一分罕见的笑意:立威,立在“人看得见”
的地方。
“押下。”
曹仁冷声。
亲兵应诺,动手如麻绳。
他被拖出门时,灯在风里轻轻一摆,影子拉长又收。
郭嘉并不看他离去。
他举杯,朝诸位军候:“今夕——是我郭嘉肩上‘酒’字第一杯,先敬‘法’,再敬‘人’。”
杯交一声脆响,干净利落,像刀背敲在案角。
【时序角标:戌末|曹营外廊】
夜风收,星色压下来,像一张极薄的幕。
郭嘉立在檐下,胸口那条黑影伏得很安稳。
他忽然想起程昱那句“毒在身”
。
他承认。
可他也知道,今晚,他用的是“灯”
,不是“毒”
。
程昱与曹操并肩而来。
曹操看他,目里有笑,笑里有刀:“奉孝,今晚你替我立了‘酒’的威。
以后这桌酒,就由你端着。”
“谨受。”
郭嘉俯。
程昱忽道:“奉孝,你立威之法,于外人看似柔,于我看,实硬。
硬在你敢把‘记过’贴出来,敢当众纠‘误判’。
这与用刀一样险,只不过刀口朝着自己人‘心’上的‘刺’。”
“刺拔出来,血会止。”
郭嘉道,“不拔,迟早化脓。”
他话音刚落,北面天边忽有一线红,像有人把夜的边缘用火轻轻描了一笔。
风从北面回头,带来很淡的烧焦味。
角楼上哨兵探身,低喝:“北面天际——红!”
曹操抬眼,眯缝里亮出一丝寒光:“洛阳。”
郭嘉的指尖在袖内轻轻一颤,识海里那口壶像忽然被人重重灌了一瓢滚水,热气从腹内往上冲。
他压住这股热,极轻地吐了一口气,最淡的声音落在夜里:“钟要响了。”
——章末钩子:远处的天断断续续地亮起又暗下,像一只巨兽在火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