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请病”
与“五十里外有匪”
的禀帖。
裂,自会朝自己要去的方向走。
转出第二个拐角,他忽地止步。
前方两名军法司亲兵押着一个人,正往刑帐去。
那人瘦,咳嗽,走三步便喘一下。
他的手很熟悉——“李老四”
的手。
那双龟裂得风吹就疼的手,正被麻绳勒得紫。
亲兵道他“偷粮”
。
身后有小吏嘀咕:“他昨夜从粮棚边过了一趟,手上有米粉。”
郭嘉喉咙里一紧。
胸口的黑影在这一瞬咬了一下,比之前都狠。
他知道,这一口不是提醒,是在问:你要人,还是要器?
他向前一步:“等等。”
亲兵见是军师祭酒,立刻停了。
刑帐那边的校尉也闻声迎上:“军师,这人夜里未经许可靠近粮棚,手有米粉,证据确凿。”
“米粉?”
郭嘉不看校尉,只看李老四的眼。
那眼里没有狡,只有死困的茫。
他淡淡道,“伸手。”
李老四颤颤伸手。
郭嘉以袖拭去掌心的一层白粉,抬手闻了闻,淡而无味,夹着一点儿草腥,“不是米。
是灰。”
他低头,在李老四的靴跟上拍了一下,掉下一团潮湿的灰泥。
那是灶膛里的灰,湿气重,容易糊在鞋底,走路时抖落一星半点,粘在掌心像米粉。
李老四昨夜……在灶边借过柴。
他抬眼看向那名小吏:“你昨夜当差?”
“在。”
小吏被他的目光一照,喉结一动。
“灶台边是否湿火?”
“……湿。”
小吏声音更小了,“火起得慢,借了邻灶的干柴。”
“你借的?”
郭嘉问。
“属下借的。”
许邶忽地从侧后一步出列,抱拳。
昨夜的命令,他执行得一丝不苟,“是我派人去借的。”
校尉的脸色变了几变。
郭嘉看了他一眼,平声道:“军法可不吃‘糊涂’两个字。
你们手里拿着刀,看东西要看细。
灰与米分不出,你们拿什么治军?先记一过。
至于李老四——放了。
记功一笔,因其昨夜在灶边帮人添柴。”
亲兵一怔,随即齐声应诺,解了绳。
李老四的手垂下,皮肤勒出的紫痕触目惊心。
他结结巴巴地要跪,被郭嘉抬手止住:“别跪。
回去睡一会儿。”
亲兵押着校尉去领罚。
许邶站在原地,脸色红,“军师,属下昨夜若手脚再干净些,便不会连累。”
“干净不是不给别人留痕。”
郭嘉看他,“干净是让该看的看见,不该看的看不见。
你留了‘借’,我用它换回了人。
以后还留,但留给‘看得懂的人’看。”
许邶重重一抱拳:“谨记。”
郭嘉转身,步子不快不慢。
胸口的黑影在这一刻伏了下去,像一条困乏的蛇,缓缓吐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刚刚用很轻的一笔,把自己的“人性锚”
又往里坠了一寸。
锚不坚,壶迟早会翻。
人是壶底的那点压重,不能没有。
【时序角标:戌初|曹营中军帐·夜议】
火盆的火缩成一团。
曹操执刀而坐,指腹在刀背上来回摩挲。
帐中众人分列,气息里隐隐有一点兴奋,又压得很深,像酒刚开封,味道尚未跑散。
“今日两件事。”
曹操开门见山,“一,壶之气起,诸侯之心乱;二,军法不盲,军心可安。
奉孝,你的‘青萍’,本侯看到了。”
郭嘉拱手:“主公能看到,是风的福。”
“别把风都揽在你身上。”
曹操笑意微冷,“你说洛阳会起火。”
帐里一静。
程昱抬目,眼神一凝。
曹仁握拳又松开。
乐进低声吸气。
这个判断,不是“借柴”
“湿火”
之数能比的了。
“你有几成把握?”
曹操问。
“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