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自己裂到临界点,再谈‘合’,方为上策。”
“反间!”
袁绍的心腹掀案而起,手背青筋毕露,“来人——”
那一瞬间,曹操的手离开了案,像刀背忽转为刀锋。
他开口,声音不扬,自有一股压人的劲:“住手。”
帐中不再是一片浪,浪被硬生生分成两半,气声在空中收紧。
曹操侧了半身,向众侯缓缓一揖:“众位,此人——我荐。”
只是两个字——我荐。
风向便换了。
有人不甘,有人出鼻音冷笑,却无人再喊“拖下去斩”
。
曹操把话压住,转向郭嘉:“你说‘散’,我听到了。
众位诸侯若有疑,尽可问本侯。
本侯——担了。”
言毕,他抬手,从亲随案上取印。
那是一枚小小的虎符头,纹路极简,一面刻“酒”
,一面刻“师”
。
他将符按在案角,声线极平,像把一枚棋放到不显眼的地方,却正好是全盘的“关窍”
:“今日当场,拜郭嘉为——军师祭酒。
军中诸将,位在其下。”
一枚轻印,一句轻话,像把帐中所有散乱的气一把揪住,往他手里拽。
袁绍的脸色像覆盖了一层粉末,粉末被风一吹,再难附着。
他想言,喉间却被某种羞怒和犹疑卡住;刘备微微躬身,目光飘到案角那枚“酒”
字上,袖里手指又轻又缓地绕了一圈。
“孟德,”
有人阴声道,“你这是要——”
“要担。”
曹操打断,目光一冷,像在风口里收起幞带,“诸位若不愿散,自可自行议。
合,则合其利;散,则散其心。
本侯不拦。
但此人,我要。
谁若动他一根汗毛,视为动本侯之臂。”
这话落下,连风都像短了一截。
站在偏门的曹仁懂了那股“刀味”
,极轻地点一头,将手背在袖中,拳悄悄握紧,又慢慢松开。
那条黑影在郭嘉心口也随之蜿蜒了一下,像在冷笑,又像在伸牙。
他向曹操微微一揖:“谨受‘酒’。”
“你敢受,便好。”
曹操转身,“退朝。”
盟帐散了个七零八落。
各家旗帜自门缝而出,风口里彼此拧着,像水草在不同的水流里扭动。
并非人人愤怒;更多的是烦躁,是私心被照了一照后的不适——盟心,已死,这四个字,如钉入木,又如钉入肉,有人拔得出,有人拔不出,有人以为未曾扎进去。
郭嘉随曹操出帐。
阳光终于从云缝里折下一块,正好落在他衣袖上,青色微微起光。
他垂目,看着那枚“酒”
字虎符,虎口握处尚温。
他轻轻呼气,胸中的黑影顺着这口气游了一圈,把世界边缘再擦清半分。
【时序角标:同日·巳正|曹营议事帐】
曹营内,气息与盟帐完全不同:更紧,更冷,也更干净。
甲叶擦拭得很勤,兵刃上油未干;校场里传来一串短促的号子,步伐齐,刀柄击掌声干脆利落。
郭嘉迈入帐门的瞬间,他听见里面投来的几道轻小却尖利的呼吸——是嘲笑未散的尾音。
那是昨日里曾对着他冷言的一个裨将,姓许,字未闻,人中利齿,最擅在人群边缘叼一句“半真半假”
的话,勾人笑。
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神里霜花碎裂,扑通跪倒。
膝盖落地声在帐内炸得极响,比军号还整。
许邶(人唤小名“阿邶”
)的额头紧贴地毡,嗓音颤:“军、军师祭酒——许某有眼无珠,许某——该死!”
郭嘉没有看他。
他连眼角都未分一点。
他的目光从许邶的头顶越过去,投向帐外那片阳光下的旗浪——那里,十八路的旗,风向已乱,暗色的缝隙像一条条细蛇,正悄悄地从旗与旗、营与营、人与人之间游开。
他心里一动,像有根极细的线,在指尖轻轻一拨,拨到昨夜那三处“挑线”
的位置。
风起于青萍之末,不是在山巅,不在云端,在这最容易被忽视的浅水里,最先有皱痕。
“许将军。”
曹仁的声音在后,“抬头。”
许邶抖